十五年前,我怀着一种悲怆的心情来到我现在居住的这个城市。来到这个地方一呆就是十五年,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是一名军人,我以为在这个地方当兵也就是三五年的事情,因为在军校的时候我就说过,我能干到正连就不错了,不拘一格、疯疯张张的我不会有太大的出息。尽管在军校的时候和同期同学相比,我还是比较出类拔萃的。学校几次征文比赛,我都以绝对优势拿了第一;代表校队参加省级篮球赛,是场上的核心主力;参加驻地卡拉OK歌手大赛,也是金榜题名。一时间,我名声大躁,走在校园的路上,不止一次被热情的招呼问得莫名其妙,因为向我打招呼的许多人我根本就不认识。我就这样成为全校学员的偶像。
毕业前夕,教导员几次征求我的意见,让我留校跟着他干,并说一定亏不了我。不知道是对三年学子生活的厌倦,还是旁的什么原因,总之,我十分委婉地谢绝了教导员的好意。我说,我想到边防去,那里应该有我施展才华的舞台。我的回答令教导员张口结舌,他瞪着一双铜铃似的眼睛说:“黄钊,你会后悔的。”他对我的选择深感惋惜和不解。
十五年前,一个淫雨霏霏的日子,我告别了生活了三年的军校,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火车穿行在又黏又稠的空气里,就象一只飞虫掉进浊油里挣扎着爬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的心情随着越来越北的火车逐渐沉重起来。我万万没有想到,过完一个比较繁华的城市以后,停靠的站台越来越象一个村庄。印象里,凡是有火车停靠的地方总是热闹繁华的。但是,我将要到达的这个地方却大相径庭。城与城、村与村相距很远,人烟稀落得只剩下空旷。我的心里下起了湿重的雨。
我现在开始有点后悔了,我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我真是愚蠢透顶了。当初我是顶着压力过来的。别人以为我发了神经,放弃舒适优越的内地生活,自愿报名到边防,不是沽名钓誉又是什么?虽然我的初衷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逃避一种感情。因为那时我和热恋了五年的思茹彻底分手了。说实话,我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思茹,我对她是真心的,我感到一个当代大学生能看上一个穷当兵的,这本身就值得敬重了。然而,思茹却做了一件对不起我,甚至是不可饶恕的事情——她和别的男人上床了。当然,在思茹向我提出分手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这是以后思茹的同学在电话里告诉我的。在我毕业前夕的一天下午,思茹突然在信上提出要与我分手,态度非常坚决。她的那封绝交信犹如一根棍棒把我闷得半死,毕业前的几门课程考得一塌糊涂。
我试着给她写过几封请求和好的信,我说,我太爱你了,我真的很爱你,请你不要抛弃我。我几乎是在祈求她。按照我不求人的性格,已经仁至义尽了。然而,有了他人的思茹对我的祈求概莫不理。
没有办法,我只好把过去的一腔热恋全部化成了刻骨仇恨。我恨死了思茹,移情别念不说,在我人生最为紧要的时候,她给我设置了巨大的羁绊,害得我差点没有毕业。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产生了要远离思茹,到天涯海角的念头。我下定了决心,今生今世不再见她。在这种思想的驱动下,我毅然地填写了支援边疆的自愿书。
现在我开始有些后悔了。尽管我也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里的确太凄凉了。当火车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行驶的时候,说不清楚的滋味漫上我的心头。我凄然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几只奶牛悠闲地吃草,还有马儿和羊群,唯独不见牧人。人在这里似乎全都消失了。
火车偶尔穿越几条涨水的河流,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此时,我突然感到,我正在一步一步地走出人间。
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睡着了,火车什么时候驶进了森林全然不知。浑浑然醒来蓦然发现,绵延千里的森林张扬着气吞山河的雄伟,一脉脉,一岭岭,层峦叠嶂。我仿佛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阳光撕破了厚重的云层,泻出了五彩缤纷的光芒。被细雨濯过的森林越发显得苍翠亮丽。一道彩虹高高地挂在天上。随着森林和阳光的出现,我的心情好了起来。
在辉煌的落日中,我到达了我现在居住的这个城市。经历了苍桑巨变的旅行,这个还算规整的小城使我稍稍得到一点安慰。我以为在人迹罕至的大森林里,不会再有什么人间万象,然而这座小城使我的眼睛为之一亮。我在心里暗自庆幸。
在教导队进行岗前培训的时候,我认识了住在教导队旁边一个十分神秘的老人。教导队位于小城的效区,正好窝在三面环山一面朝南的山脚下。去教导队需要穿越一条河流,唯一的一座单行桥连着城市与森林,跨过这条河就等于走出了城市,钻进了森林。河是城市与森林的分界线。那天,送我去教导队的吉普被隔在一头等了半天,直到对面的三辆汽车全部下桥我们才缓慢通过。我没有想到这里的境况会糟糕到这种程度,还有20世纪60年代的单行桥。
我们来到这个小城接受人生观教育的第一课,就是“热爱山城,扎根边疆”。看来这个问题对于来自天南海北的我们来说至关重要。授课者给我们讲了许多关于老边防扎根边陲、献身北疆的动人事迹。部队领导之所以煞费苦心地设计这个课题,目的是显而易见的,他们需要初来乍到的我们在这里扎根安身。其实我们中的许多人和我一样,都不太情愿来这个地方。要不是部队有“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纪律约束,我们早就各奔东西了。听说一位有点来路的学员知道自己分到这个地方后,硬是不来报到,他四处求人,把自己的档案调到内地城市的一家驻军,玩了一个偷梁换柱的游戏。象我们这样的贫民百姓只好听天由命了。基于这样的背景,部队领导把我们能否在这里安心戍边,看得十分重要。
学习之余,我们就到教导队院外的一片松树林里溜弯。这里十分幽静,各式各样的鸟儿啁啾鸣叫,唱出十分动听的歌曲。每次溜弯,肖金良总是牢骚满腹,怨声载道。他毕业于第三军医大学,从热闹繁华的上海猛地来到人烟落寞的林区,心里极不平衡。他不止一次地说过,明天我就打复员报告,这哪是人呆的地方?他这种颓唐的心情不知不觉地感染了我们,我们都有不想干的念头。一到晚上,我们就躺在床上相互泄气,直到困意上头。说归说,这里风光还是很美的,夏有青山绿水,冬有皑皑白雪,特别是这里的空气,好的让人发醉。走在茂密的丛林里,好像走进天然氧吧,一股股清凉之气沁进肺里,令人心旷神怡。如果连这些都没有的话,那我们真的就没有活路了。
那天,我们几个边溜边侃,话说得自然没有好气,大都是一些诅咒和讥诮。远远地,看见道边有一座坟茔,坟上青草茂盛,四周种满了松柏,一块大理石墓碑格外醒目。一位身着军装的老人面向坟茔,含首垂立,呈拜谒之势。我们又往近处走了走,只见这位老人四方大脸,眼袋厚垂,表情平静而又肃穆。此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夕阳透过密匝匝的树叶斜织下来,其中的一缕正好落在老人的身上,把他照耀得通体辉煌。
老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象一棵树一样地站着,他要把自己站进这片土地里。十分钟过后,老人戴上了手中的军帽,拔了拔宽阔的身子,向孤独的坟茔庄严地行了一个军礼。他慢慢地走向墓碑,把脸贴在冰凉的石上,用手抚摸着中间的碑文,然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坟墓。他的背影就像一座城墙。我们看到,在他伫立的地方留下一对深陷的脚印,那里的草已经磨光了,露出了黑色的土地。我们凑上前去,碑文上写着:姜立国烈士之墓。
在以后的几天里,每到这个时间,我们就会发现,这个老人像与这座坟茔约会似的准时到达。我们猜想沉睡在坟茔里的人一定与这位老人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我们不想打扰老人与亡灵的交流,每次都远远地绕开了。
好长一段时间,我们不到那片树林里去了,我们对那个地方多少有点忌讳。教导队离城市约有10公里。有时,我们就爬到叫做红旗岭的山头鸟瞰这座城市。城不大,几座高耸的楼房支撑着蔚蓝色的天空,四周被森林环抱。两根高高的烟囱屹立在城市的中央,使之成为这座城池的标志。
肖金良最近实在撑不住了。他感到自己分到这来十分窝囊,必须要离开这个地方。每天吃过晚饭,也不跟我们上山或者溜弯,独自跑到附近一家小卖店打公用电话。他想托人调走。听说他二姨父的一个同学在军区哪个部里当处长,有相当强的活动能力,没有难倒他的事情。我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既然有这层关系,毕业分配时为啥不找他通融一下,分个好地。肖金良说,只有后悔迟,哪有早知道。那时我只是傻等,等宣布分配去向的时候,已经铁板钉钉没法改了。
而我呢,我是被思茹“逼”到这来的。
现在我恨死了思茹。为了和她制气,老死不相往来,一时血热,非要到什么边防。为了一个女人,为了远离一段感情,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方来,拿自己的前途作赌注,太不值得了。不然,我不定上哪,北京、上海也说不准,至少还可以留校当个教员,怎么也比这强。我们队里好几个同学都选择了留校,不少还分到了省城。
有时我想,即便思茹知道我的选择,知道我和她制气,那又能怎样?自己感到十分悲壮,想唤起别人的一点自责。可是,人家不动声色,连个屁都没有,说不定背地里还会一笑了之地说我傻X。肖金良就说我傻,说我傻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中华儿女千千万,不行咱就换。天涯何处无芳草,女人在哪不能找,干嘛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他说出的话一套一套的,口气大得吓人。
看来肖金良调动事情有点眉目了,成天曲不离嘴儿,愁云也荡然无存了,表现出趾高气扬的姿态。
心情好了,他又开始和我们一起溜弯。教导队周围实在没有什么好的去处,除了上山看看城市,就是到院外那片松林转悠。我们是绝对的唯物主义者,时间长了,对那座孤坟也好像视而不见了。松林里毕竟幽静,还能听听鸟叫,空气也好,因此,常来常往的路上被我们踩出一道辙来。值得一提的是,我们每次转悠都能看见那位老人。他依然一身绿色军装,神情肃穆地祭祀亡灵。肖金良说,这老头儿神兮兮的象个幽灵,是不是有病?我们也感到十分蹊跷。
一天,那位老人在回走的路上,突然发现了我们。以前虽然我们经常看见他,但他的祭祀是专心致志的,我们也没有打扰他,他并没有发现我们。这天他和我们撞了个正着。他来到我们跟前,也不说话,只是怔怔地看人,目光呆板发滞,透出吓人的亮光。老人指着我说,小伙儿,你过来一下。我们一行三人,他单单点名叫我,我的心通通直跳。他冲了上来,攥起我的手地说,像!真像!我们几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又打量我的肩牌,好像我这个少尉肩章上长满了东西。看着看着,他那微微浮肿的眼睛溢出了浊泪。老人莫名其妙的举止彻底把我们搞糊涂了。从他复杂的表情中,我们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那就是他的内心深处一定藏着伤心的往事。具体什么事情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位老人绝对是一名军人。
果然,在一次教育课上,教导队的迟教员在正式上课之前,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他说,5年前,有一个叫做姜立国的排长,家庭条件非常好,他的父亲是DA军的副军长,凭着他父亲的这层关系,他完全可以分到驻省城的一家部队,在他父亲身边工作。但是姜副军长硬是没有同意,执意让他的儿子到边防锻炼。那时姜排长才23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到了边防以后,具体地说,就是来到我们这里以后,正赶上部队抗洪抢险,环城的那条河流洪水暴涨,情况十分危急。在那一批新学员中,他是第一个报名参加抗洪抢险突击队的。谁也不知道他是副军长的儿子,他和普通士兵一样战斗在抗洪抢险第一线。雨越下越大,河水漫过了堤坝向城市涌来,许多房屋都浸泡在水里。姜排长和突击队的战友们一连两天没有合眼,趟着齐腰深的洪水帮助老百姓转移物资。没有想到,就在他扛着两袋大米往外走的时候,被洪水浸泡时间过长的土房突然倒塌了,房顶上的一根房梁正好砸在他的头上。他的鲜血染红了洪水。他牺牲在波涛滚滚的洪流中。
迟教员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姜立国牺牲后,我们在和他家人联系的过程中,才知道他的父亲是一名副军长。他父亲知道儿子牺牲的消息后,什么话也没有说,面向儿子的照片足足站了一个小时,眼睛里没有一点泪水。姜立国的母亲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她唯一的一个儿子说没就没了。她抓住姜副军长的衣襟连声喊道,你还我的儿子,你还我的儿子。她的嗓子都哭哑了。当时,我们的心都快碎了。这些以为在文艺作品中才有的故事,就活生生地发生在我们眼前。姜立国的母亲由于悲伤过度,突发心肌梗塞,竟活活地哭死在姜副军长的身边。接连的两个打击,这位戎马一生的将军身体一歪,终于倒了下去。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泣不成声了……一年以后,姜副军长退休了。他辞谢了优厚的高干待遇,独自一人来到这里,日夜与他的儿子相伴。
听完迟教员讲的故事,不知为什么,我一下子想起日日见到的那位老人,他就是姜副军长,他肯定是姜副军长。老姜的形象在我的心里突然高大起来。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似寻常的老人,却有着如此惊天动地的经历。我的心灵受到巨大的震憾。
傍晚,我们几个决定拜祭姜立国烈士。下课后,我们爬上红旗岭,那里有各式各样的鲜花竞相开放,红的、白的、紫的都有,有时成片,有时独秀。我们几个几乎无语,只是默默地走着,专挑一些最为灿烂的花朵,我们想把这些最为灿烂的花朵送给九泉之下的姜立国。
等我们来到姜立国的坟前,老姜已经先我们到了。他依然含首垂立,表情肃穆。他其实没有表情,他的脸是平淡的,看不出丁点儿的难受。夕阳给他的周身镶了一道金边,使他的那身军装越发翠绿。我们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我们发现,墓碑上“姜立国”三个字有明显的磨痕,那是用手抚出的痕迹,红色的油漆有些斑驳。我们把采来的鲜花放在墓碑的前面,庄严地敬了一个军礼。老姜一把抱住了墓碑嚎啕大哭……
晚上,我决定品尝失眠,我无法不使自己失眠。一缕月光从窗口中流泻下来,屋里如同镀了一层银粉,窗外能看到影影绰绰的山影。我躺在发硬的床上大睁着眼睛,看着墙上因干裂留下一块的划痕。这个划痕一会儿是一朵白云,一会儿是一块墓碑,一会儿是一位老人。我想,姜立国牺牲的时候一定和我差不多大,也是个少尉,长得肯定有些像我。那天,他的父亲抓住我看,连说了好几个像字。他盯着我的肩章看个没完,眼睛里放着异样的光芒。我应该从他的眼睛里能读到这些东西,至少能读到一种亲情。然而当时我并没有读到。当时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是,怎样离开这里。我是读不到他眼里的东西的。
肖金良也没有睡着。他睡在我的下铺。他用脚踹了一下我身下的床板说,老黄,我不想走了,我觉得这个地方挺好。我说,是啊,这个地方是挺好的,有山,有水。这个地方很诱人。
后来肖金良真的没有走。那天,他拉着我到教导队附近的那家小卖店给他二姨父的同学打了最后一个电话。他说,王叔,我在这挺好的,不麻烦你了。你有机会一定要来这里看看,真的,这地方真的挺好的,你一定要来。说完,他深深地舒了一口长气,一个沉重的包袱被他卸了下来。
第二天,我们决定拜访姜副军长。离那座坟茔大约500多米地方,有一间孤零零的小房。听说这里原来是一块平地,姜副军长过来以后,部队专门为他盖的。我们没有什么送的,我们上山采了很多的雅格达,一粒粒红灿灿的雅格达放着亮光,这是我们精心挑选的。听迟教员说,这种雅格达又叫北国红豆,是大森林里独有的产物,每年夏天,漫山遍野到处都是。人们都用她来寄托一种思念。
我们把雅格达装进罐头瓶里。透着玻璃的雅格达更加亮灿,像一粒粒红色的珍珠。
我们去了以后,姜副军长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他让我们坐在他的炕上,然后给我们沏茶倒水。他的屋子收拾得非常干净,所有的物品摆放得非常整齐,脸盆里的毛巾叠得方方正正,不比我们宿舍里的差。墙上一位年轻的少尉对着我们微笑。我站起身来,走到照片跟前,我发现他的笑容是凝固的,透着青春和活力,透着对人间的热爱。而他却永远地离开了人间。
我们将两瓶雅格达送给了姜副军长。我们说,首长,我们就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子没有死,他依然战斗在边防一线上。我们庄严地向姜副军长敬了一个军礼。我总感到,军人感动得不会说话的时候,往往就用军礼来话说。军礼的份量是无法称量的。我感到我的手臂好沉好沉。
再过两天,我们就要正式上岗了。我的心情十分沉重,是不同于初来时的沉重。我再次爬上了能够鸟瞰这座城市的山岭。这一次我爬得很累,气有些不够用了,每迈一步都要付出艰辛的努力。我站在高高的山头上,任风吹散我的头发。面对这座城池,我真的无话可说。我又情不自禁地抬起了右臂。
肖金良和我都主动要求到边防第一线,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我们作别了这个城市。我们作别了姜副军长。
这一别就是十五年。十五年来,虽然我们每年都给姜副军长寄雅格达,但是,他从来没有给我们回过信。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姜副军长。我在边防从排长一直干到团长。肖金良也当了政委。
十五年后,我们再次来到这个城市。我的头发有些白了,脸上也明显染上了岁月的痕迹。
我说老肖,时间真快呀,简直就是眨眼之间。肖金良说,是呀,我们老了,然而这座城市却越来越年轻。
我们决定再到教导队去看一看英雄姜立国。过去的那座单行桥已经不见了,昔日坑包不平的土路也不见了,一条宽阔的柏油路一直通到教导队,驶在上面的4500挂着风声。
我和肖金良来到教导队院外的那片松林里。被我们踏出的那条小路已经长满了杂草。我们发现,姜立国的旁边又多了一座新坟,碑文上写着:姜洪刚同志之墓。我想,这里埋葬的一定是姜副军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