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歌拖着箱子走出王滨家的小区,眼里拼命地忍住泪水,心里还一个劲儿地告诉自己不要回头。她以为王滨怎么都得出来追她,可是直到坐上出租车,也没见王滨的人影儿,宋歌的心登时像掉进了万丈深渊,大脑也一片空白。
出租车在望京附近的一家旅馆停了下来,宋歌拖着箱子走进旅店,掏出身份证办理入住手续,这时候手机响了,宋歌一看是王滨的号码,按了拒接。不想王滨的电话没一分钟又打了进来,宋歌依然不接,在服务生不解的目光下,宋歌拿着房卡走向了客房。
刚躺倒在客房舒适洁白的单人床上,王滨的短信又发了进来,宝贝儿,你在哪儿?妈妈突然说心绞痛,让我去给她买药,给我回电话,求求你宝贝儿。
宋歌翻来覆去地把这条信息看了三遍,明白王滨没有追自己的原因不是王滨不在乎她而是他妈绊住了他。沉默了大约五分钟,宋歌的心开始变软,她发了信息给王滨,我不用你操心,你照看你妈吧。很快王滨回了信息,宝贝儿,如果妈妈没事,过会儿我去找你。宋歌看了信息,没有回复,一路上拼命忍住的泪忽然从眼角滚落下来,宋歌就那么直直地躺在旅馆的床上,听任泪水默默地流个不停。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王滨赶到了旅馆,宋歌红肿着眼睛打开门,王滨与她对视着,忽然伸开了双臂,宋歌看着王滨憔悴的脸和眼里的泪水,扑进王滨的怀里哇地哭出声来。
夜里,旅馆幽暗的灯光,静谧的环境让王滨激情难耐,不用顾忌父母,不必压抑自己,很快王滨就把宋歌带入了他一直想给她的状态。
从家里出来匆忙,宋歌只带了自己的随身衣物,没有避孕工具,这一夜他们没有采取任何防范措施。事后,宋歌担心地问,不会怀孕吧?王滨睡意袭来,搂紧宋歌含糊地说,不会那么准的,我又不是神枪手。
周一上班后,宋歌的办公桌上多了张报纸,报纸整版都是房屋租赁广告,宋歌在做着复印、打印这些刚进公司的年轻人必做的“影帝”、“影后”的琐碎工作的同时,不时抽空儿按照报纸上的联系电话给自己寻找着栖身地。
林丹枫按照自己的方式辅导着谢小煜,居然立杆见效。其实这套方法是林丹枫大学时期在北京做家教时总结出来的。她辅导的学生大多是90后,而这些90后从小娇生惯养,家庭条件大都很优越,以自我为中心。林丹枫不仅学习上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生活上也是个有心人,做几家家教下来,她逐渐发现语文课差的尤其是写不好作文的孩子,他们对小动物的热爱远远超过了对父母和亲人的爱,知道爱宠物说明他们不是天生的情商低,而是说明家长和社会没有找到开启他们情商通道的阀门,这道阀门打开了,孩子们才会有真情实感,才能写出打动自己感动别人的好作文。
林丹枫是看了《天下父母》的节目受到启发的,她特意从电视台邮购了这套光盘,做家教时针对作文写不好的孩子有的放矢,大都收到了不错的效果,有的孩子甚至提高了学习效果的同时还变得懂事了许多,比照鑫秋感受自己的幸福,孩子们懂得了知恩感恩,这也是林丹枫比其他同样做家教的同学更受家长们首肯的原因之一。
临来谢家前,林丹枫早就通过谢超凡对谢小煜有所耳闻,一见面谢小煜搂着爱犬,对她佯搭不理的样子更加深了林丹枫对这个小女孩的了解,林丹枫知道自己需要比平时做家教更用心思才能俘获这个未来小姑子的心,进而才能在未来的婆婆面前给自己加分。林丹枫与尹剑兰的有约在先,其实是担心尹剑兰会干扰自己的计划,而她不能在没理顺谢小煜这团乱麻之前先趟上尹剑兰的雷,尽管身后有谢超凡给自己助阵,林丹枫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进入谢家三天后,林丹枫给谢小煜留了第一道作文题,题目是《我的同龄人》,谢小煜看着题目足足有五分钟没吱声,林丹枫一边在墙上贴着自己总结出来的古代和近代历史大事年表,一边打量着沉思的谢小煜,心想如果小煜悟性好的话,马上就会动笔,不想谢小煜开口说,小枫姐,我放你半天假,你做什么都行,就是我写作文的时候不许在我身边,否则我写不出来。
林丹枫被谢小煜嬉笑着推出房门,尹剑兰正在厨房里收拾饭菜,听见两个人嬉闹,探出头来问,小煜,你干啥呢?不许欺负你小枫姐啊!
谢小煜说,对了,小枫姐,你跟我妈学学厨艺吧,你们做好午饭了我的作文也写好了。说完,关紧了自己的屋门。
尹剑兰还要说什么,林丹枫赶忙把她劝回厨房,阿姨,小煜写作文怕我吵,我来帮您打下手吧。尹剑兰还要谦让,林丹枫已经低下头洗起尹剑兰刚摘好的青菜来。
尹剑兰看着手脚麻利的林丹枫说,小枫,你平时在家也帮你妈做家务吧?
林丹枫笑着说,阿姨,我小时候我妈单位忙,经常加班,我小学放学回家就得自己热饭,后来跟妈妈又学会了做家常菜,做得不好反正是饿不着自己。
唉,你妈有你这样的闺女多省心啊,谁像我们家小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你不知道,前两年我们家一直雇着保姆,后来那个保姆回家看孙子去了不做了,接连换了八个保姆,做的饭小煜都说不好吃,这不,不管她妈累不累,难受不难受,一日三餐顿顿都得应时应点,你说哪有这么不心疼妈的闺女?我要有你妈一半福气就知足了。
阿姨,您别这么说,小煜以后慢慢就懂事了,你就等着享福吧。
哎,小枫,你说也怪啊,这小煜咋跟你这么投缘呢?换了那么多家教了,在我面前就没说你一个不字,你跟阿姨说说你咋把她的毛捋顺的?
阿姨,您瞧您,小煜哪有您说的那么倔啊。我啥招数也没有,就是根据她的爱好换换学习方法而已……
林丹枫和尹剑兰讲着自己的辅导方式,讲着计划帮小煜达到的学习效果,尹剑兰听得喜笑颜开,不时地夸赞着林丹枫,娘俩聊得格外投机。
哎,小枫,超凡说你是他们下届的,那你认识不认识白如雪?还有何市长那个闺女叫宋什么来的?尹剑兰话锋一转,似随口一问。
林丹枫的脸腾地红了,她以为尹剑兰识破了她,赶紧低下头,使劲洗着菜盆里的菜,阿姨,您说的是宋歌吧?我知道她们,她俩是我们学校的校花。您怎么想起问她们?
那你也认识林丹枫喽?她是他们那届的高考状元。尹剑兰边切肉边问。
林丹枫手里的菜盆险些跌落,她赶紧稳住自己,阿姨,您也知道她?
尹剑兰叹口气,唉,事到如今,阿姨也不瞒你了,那林丹枫从高三就缠着我家超凡,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法?搞得我儿子就认定了她,你说那林丹枫是有白如雪漂亮还是有宋歌条件好?我们家超凡想找什么样的找不着?非就得她?要模样没模样,还是个单亲家庭。
阿姨,也许,您不了解他们,他们,可能是真心相爱的。林丹枫措辞艰难。
我有什么不了解啊?我倒不是计较林丹枫家条件不如我家好,你说,阿姨家厂子那么大,几百个工人都养得了,养她们娘俩还成问题?我心里烦的是她的单亲家庭,你不知道,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性格都有缺陷,没得到过爱也不知道怎么去爱别人。
阿姨,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唉,阿姨也不瞒你了,今儿就跟你抖落抖落我娘家的家丑,咱娘俩哪儿说哪儿了,我弟弟——
尹剑兰的话匣子一打开,整整个把小时没住口,林丹枫不敢不听也不敢不搭言,尹剑兰那些刻薄的话让林丹枫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冷。
阿姨,人和人不会都一样的,没准——
唉,这都成阿姨的一块心病了,一看你的脾气秉性就知道你是那种和睦家庭长大的孩子,小枫,你有空儿帮阿姨个忙,从你们同龄人的角度劝劝我家超凡,让他体谅体谅父母的苦心,别一条道儿走到黑。尹剑兰边说边打开抽油烟机,点火炒菜。
林丹枫不知道如何应答,见她没有答应,尹剑兰又说,阿姨这也是有病乱投医,见你都能把小煜说顺了,没准也能说动超凡,要那样,阿姨更得好好酬谢你了。
林丹枫支吾着,阿姨,恐怕,恐怕我——
尹剑兰将炒好的菜递给林丹枫,阿姨是觉得跟你贴心才不避家丑的,试试,成不成再说。
临近中午时分,谢超凡忙完手头的工作,正要离开公司,谢志远喊住了他,超凡,你中午和爸爸一起去饭店吧,今天是大华家具厂你姚叔叔做东。谢超凡沉吟了下,他知道爸爸是想尽早把他带进公司的业务圈子,让他尽快进入状况,可是,一上午林丹枫那边没个信息,他更担心林丹枫是否进入了状况。
爸,今天我就不去了吧,以后这种机会多的是。中午我想回家吃饭。谢超凡看着爸爸的脸色。
谢志远上下打量着儿子,儿子这两天明显心不在焉,总感觉心事重重的,联想起第一天老婆请小家教的场面,那天儿子表现得有些神经质,不断地给父母夹菜给妹妹夹菜,生怕他们吃不饱似的,但是谢志远发现儿子给小家教好像只是不经意的布布菜,可远比给家人夹菜的量大,以致小家教碗里的菜都冒了尖儿,几次推让谢绝都没能让儿子停止。谢志远觉得如果儿子和那个小家教只是一般的同学关系,用不着刻意掩盖,更让谢志远对自己的直觉肯定的是,用餐时谢志远放在桌旁的打火机不小心碰掉在地上,谢志远弯腰拾拣的时候不经意间发现餐桌底下,儿子的手紧紧抓着小家教的手,小家教的神情才逐渐由当初的拘谨变得自然起来,而粗心的尹剑兰还在夸夸其谈,女儿小煜也沉浸在兴奋之中,谢志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儿子和那个叫吴小枫的小家教,观察的结果是儿子的眼力还不错,吴小枫的言谈举止让他觉得这个看上去算不上漂亮的女孩不是女儿这种娇滴滴的公主,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子,知书达理,朴实得体,与儿子配合默契。谢志远觉得如果自己猜得不错的话,谢家儿媳理应选这类女孩。所以,那天餐后,当尹剑兰执意要开车带着女儿去送小家教回家的时候,谢志远力主让儿子开车去送她,尽管一路上,尹剑兰不停地嘟囔这么晚了,让儿子一个大小伙子去送人家姑娘回家会让人家父母不放心的,谢志远拍拍她的肩只是笑而不语。
今天儿子又找借口回家,谢志远走近儿子,超凡,你回家吃饭是醉翁之意不在饭吧?
谢超凡脸腾地红到了耳根儿,看来一切都瞒不过爸爸的眼睛,爸,您看,我不是故意的,我应该——
谢志远的手机响起,显然饭店的客人已经等着急了,谢志远接了电话答应着这就到,一边看着语无伦次的儿子,一边朝自己的车走去,去吧,小枫是个好孩子,爸爸没意见,不过,爸爸担心的是你们咋跟你妈揭这个锅啊?
谢超凡没想到爸爸居然没任何埋怨他的话而是这样的态度,高兴地蹦了起来,爸,谢谢您!我替林丹枫谢谢您!
谢志远坐进车里,按下车窗说,哎,儿子,我可不认什么林丹枫,我只认吴小枫啊。说完冲儿子扮个鬼脸,示意司机开车。
谢超凡看着头上明晃晃的太阳,看着载着爸爸远去的汽车,忽然像在篮球场投进一个三分球一样,兴奋得振臂喊了声,耶——!撒着欢跑向了自己的越野车。
陈晨赶到白如雪家的时候,白如雪正要出门去学生家教古筝。被夏秋冬从家里轰出来,白如雪心里委屈得要命,恨不得随便扎在哪个角落里大哭一场,但她还是把眼泪咽回在肚里,安抚好受了惊吓的学生,白如雪答应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学琴地点之前,她上门为他们辅导。
陈晨以为白如雪一见面就会冲自己撒泼,不撒泼也得泪花如雨,陈晨从家里摔门出来就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无论白如雪怎样他都无条件地忍受,谁让他遇上那么个中着不着,四六不懂的妈呢。别人家的儿子要是找个花儿一样的女朋友,做父母的都会脸上有光,他的父母可倒好,爸爸不闻不问,家里整天看不见人影儿,妈妈好像前生就与白如雪是对头,要说妈妈年轻时也算美女,陈晨想不明白的是,长相丑的人嫉妒美女,可这美女与美女咋也较劲呢?
让陈晨大感意外的是,白如雪柔声细语地说,别和我爸妈说咱们家的事,省得他们以后不好相处,我跟我爸妈说是你家装修才回来住一段的,我不想让我爸妈跟着咱们操心。
一句“咱们家”让陈晨百感交集,让原本应该在他心里高高在上的夏秋冬像秋后熟透的柿子从树尖儿摔落在地上,捡拾都捡拾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