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感觉是如此的真实,吹过她所信奉的伊斯兰建筑。空气将她的黑发整个往后吹起,她柔顺的青丝如同翅膀一般将她带到神圣的长廊。这是一场梦,但梦里的情景是那样的真切,以至于这个梦从未被真正淡忘。”
斯蒂芬·克拉克·布兰得利
土耳其,安卡拉
1991年
努兰·阿库兹有过不同寻常的经历,就在我们相遇之前,她做了一个神奇的梦。努兰是一个伊斯兰信徒,然而她并非狂热分子,她极富同情心,她的信仰很真挚。在她的梦境里,她看到自己在午夜安卡拉的清真寺中走着,如同悬浮在半空。空荡荡的清真寺里,周围回音阵阵。她滑行到身着白色长袍,留着白色长须的伊玛目身边。当努兰靠近他的时候,伊玛目抓起她的手,将她的右手大拇指伸在她的面前,于是努兰看到了奇妙的场景。
对于努兰来说,她的梦是如此真实,仿佛她自己就站在回音袅袅的空旷清真寺里。当然,我只是转述了她所能充分描述的画面。她形容的异象引起了我的注意,令我记忆犹新。努兰对我说,在她梦里,风是如此真实地吹过她所信仰的伊斯兰建筑。空气将她的黑发整个往后吹起,她柔顺的青丝如同翅膀一般将她带到神圣的长廊上。这是一场梦,但梦里的情景是那样真切,以至于这个梦从未被真正淡忘。
她的经历深深吸引着我,时至今日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她对我说,她走过或是滑行穿过清真寺长长的通道来到庭院。沉睡中,她几乎悬浮在半空看着伊玛目。她告诉我那必然是位先知,身穿一袭飘逸的白色长袍,白须的线条完美地修饰了他的脸。他示意让她走近些。努兰很吃惊自己竟然没有一丝恐惧。但那就是她,于是她走近了伊玛目。
努兰还记得她当时目睹这位穿着白袍的圣人牵住她的右手指向她的脸。然后伊玛目把她的大拇指转过来对着她那双充满东方风情的眼睛。她看到了他,就在她右手大拇指上出现了一个人形的影像,他拥有一头浓密的赤褐色头发,白皮肤上布满棕红色的胡须。她即刻便爱上了他。伊玛目看起来相当平和与诚挚,告诉她说她大拇指上的那个影像将会成为她的丈夫。努兰对我说,这就像是对她未来的一个预言。
二十一岁的努兰一觉醒来还记得她的梦,诵读了一千次祷告以求梦境成真。我不曾理解一千次这个数字的意义,但她一遍又一遍地祷告着。努兰向她母亲雷伊汗提起了这个梦。雷伊汗关切地指责了她,让她不要再提,否则它就不灵验了。我想努兰不是这样过分追求神秘主义的人,但她是一个富有精神信仰的女人。
努兰并不激进,她是个脚踏实地的人,只是最近开始崩溃。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她的父亲杜尔孙·阿库兹去世不久。失去父亲给她和这个只剩下一母二女的家庭带来了巨大的伤痛与打击,让她们面临人生的极大灾难。努兰是一个数学天才,这一点在数年后得以证明。她后来在美国以她的第二语言英语,在抽象数学方面获得了学士与硕士学位。她深爱的父亲去世以后,秀外慧中的努兰一度降低了她的就学目标,选择了一家秘书学校就读。她本该接受更高、更进一步的教育。而今天的努兰能够胜任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当我认识努兰的时候,她、她姐姐贝汗和她母亲雷伊汗正沉浸在丧父与丧夫的悲痛之中。她母亲雷伊汗受到的打击最大。正是她母亲赋予了努兰和她姐姐贝汗中东与远东相结合的异国风情。努兰的父亲曾是土耳其军队中的一名军官。他曾随联合国军队被派往韩国首尔。在首尔,她的父亲遇到了她的母亲——我所见过的最善良、最体贴的人。雷伊汗违背了她韩国母亲的意愿,未获其准许随同努兰的父亲杜尔孙来到土耳其。
虽然雷伊汗当时已到了自己做决定的年龄,完全有权利离开韩国,但她作为一个极重家庭观念的韩国人,付出了失去所有家人的代价。据我所知,她家人再也没跟她说过话。这也是她父母的重大损失。我曾与雷伊汗居住在一起或在她身边超过十二年。她比她周围的人都要聪明,随时乐于帮助任何人,为他人的幸福可以牺牲自己。雷伊汗曾在我母亲去世前照顾她。我母亲要我转达她深爱雷伊汗,感谢雷伊汗在我母亲最后的日子里用所有美妙的方式改善她的生活。
努兰的父亲杜尔孙·阿库兹在1989年去世。雷伊汗悲痛欲绝,努兰与贝汗不得不出来工作以此供给家庭所需。努兰跟我讲过一些慷慨的土耳其人帮助她们维持生计的故事。我知道努兰当时因为没有时间重新振作而降低了自己的就学目标,但她知道她最终会完成梦想,她做到了。
当我在留意着未曾谋面的她时,我们在窗边发现了彼此。她看到我,目瞪口呆。我也惊呆了,因为使她震惊的那张脸就是我。实际上,这张凝视着她那双东方魅眼的美国人的脸正是她在梦里所见过的。因为那个午夜的伊玛目,我们彼此陷入了爱河。虽然我们的婚姻遗憾地只持续了十二年,我们知道那一天我们的人生道路拓宽了,事实的确如此。我们永远在一起,以一种最为非凡的方式。她曾是,现在也依然是一位非凡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