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班长的滋味

蔡波波终于有机会当一天的班长了。从没尝过当官滋味的她,决定好好过把当班长的瘾。可是,那帮捣蛋鬼能让她称心如意吗?她是怎么把这一天扛下来的?真让人为她捏把汗啊!

* * *

明天是个好日子

“天气预报开始了吗?”正在洗澡的我,隔着门冲外面喊叫。

“不知道!”

这是隔壁妈妈的声音,她正在洗碗呢。

于是,我又把声音提高几个分贝:“爸爸,天气预报开始了吗?”

“没有,《新闻联播》还没完呢!”

嘻嘻,这不挺有号召力的嘛!

瞧,有问必有答,而且我的声音一提高,爸爸的声音就立马提高。

一想到明天轮到我做值周生,我就高兴得对着墙壁,胡乱地“哈哈”大笑了一通,然后又取下水喷头,朝自己身上狂扫一番。

裹着浴巾出来,正赶上报北京的天气:明天晴,最高气温20℃,南风一到二级……

“耶,明天是个好日子!”

我闭起眼睛,举起双手,纵身一跳。

等我睁开眼时,却发现妈妈吃惊地对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顺着她的视线,我也……刚看一眼,我就像只受惊的兔子,赶紧捡起掉在地板上的浴巾,胡乱地裹在自己的光身子上。

“妈妈,在这种情况下,你应该回避一下,至少得闭上眼睛。”

我觉得妈妈是个懂道理的人,应该知道尊重一个人的隐私。

正当我等着妈妈向我道歉的时候,却听她说:“蔡波波,你不是整天预谋着要逃课一次吗?晴天是不是也能……”

对于这个不该有的想法,我一点也不回避。

有一段时间,每当广播员惨兮兮地报道南方有特大洪水,外国什么地方打仗,说学校停课、学生失学时,我就羡慕得要死。

记得当时爸妈一人踢了我一脚,说我这个人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其实不是啦,我只是希望有机会光明正大地缺缺课。

为了少给自己惹麻烦,消除妈妈的疑虑,我赶紧说:“别瞎琢磨我啊,我明天要当值周生了,下雨多没劲呀。”

“值周生都值些什么呀?”

尽管爸爸提的这个问题有点傻,但我还是没有嘲笑他,而是耐心地对他说:“值周生可比班里的小组长威风多了,早上要站在大门边,检查全校学生的个人卫生,检查他们戴没戴红领巾,最重要的是要抓迟到生,扣他们班级的量化分数……”

“我说蔡波波今天怎么那么勤快呢,忙着洗澡又忙着剪指甲的。”

爸爸毫无礼貌地撇开我,跟妈妈说话。

听他这么一说,好像我蔡波波非常懒,非常不讲卫生似的。

为了显示我的大度,我假装没有听见,不去跟他计较。

一大清早就忙得要死

第二天一大早,不用爸妈催,我搞定早餐、穿戴整齐,就与他们拜拜了。

“要是她每天都能当值周生,我们该多省心啊!”

我听到背后妈妈的感叹。

她这样说,有她的道理,嘿嘿,那我整天还不得忙死了。

不过,悄悄地告诉你,真要是天天这样忙,那该多神气呀!

第一个到校的我,斜挂好橘黄色的宽带,宽带上醒目地写着“值周生”三个大字。

不一会儿,其他几个值周生也到了。

我们表情威严地立在大门的两侧,真像年画里的大门神,就差手里拿着大砍刀了。

有几个没戴红领巾的,被我一概“踢”回去,毫不留情。

那几个一年级的小不点拽着家长不撒手,非要重买一条红领巾(门口小摊上有的是,小贩子知道早上的生意最好)才完事。

哦,还要抽查指甲剪没剪呢。

为弥补刚才工作的失误,我决定按时间来抽查,就是说,这三分钟之内的进校生,都是我抽查的对象。

于是,学校门口排起了长长一队,顺着墙边一直排到了那个早点摊前。

人一多,我就只好挨着个儿地光看手不看人了。

咦,伸过一双躲躲闪闪的手,指甲怎么这么脏啊,真恶心,里面藏满了泥垢。

正当我把这双手往后扒拉时,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哥们儿,高抬贵手吧。”

啊,打死我也想不到啊,居然是古得百。

这哪行啊,别人会指责我包庇本班的,一学期就轮上这么一周,多不容易啊!

“快点!快点!”

一听这张狂的声音,就知道是包夏雨——我们班著名的大嗓门。

我打掉她的双手,放她过去。

“不行,你一定得检查,不能因为咱们是同桌,又是好朋友,你就包庇我。”

她说这话时,就好像我似乎在讨好或巴结她一样。

包夏雨的喊叫声引发了一片叽叽喳喳声。

站在大门外的古得百也像猫闻到了鱼腥味一样,冲了过来。

“好你个值周生,想查就查,不想查就不查啊!”古得百的声音更大。

本来,我认为女孩子就比男孩子干净,何况包夏雨是个洁癖狂呢。

为了节省时间,我想赶紧让她走开,哪知道会出现这种局面呀。

于是,我赶紧解释说:“我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嘛。好好好,我重新检查。”

包夏雨脸上带着怪笑,把手伸到我的鼻子尖下,让我看了又看后,然后才得意地跨进大门。

这个臭丫头,真不知她心里想什么,干吗挑这个时候和我作对。

正在心里骂包夏雨,包夏雨却又折了回来。

妈呀,这个小女巫真神了,难道我在心里骂她,她也听见了?

但是,包夏雨却把耳朵凑近我的耳边说:“蔡波波,我是创造机会让你显摆显摆哦!”

真是变态!

而可怜的古得百呢,正在大门外挨个儿地问:“请问你有没有指甲刀……请问你带没带指甲剪……”

这家伙实在太笨!

据我所知,99%的小学生都跟我一样不会带的,借东西就跟做应用题一样,也得对路子啊。

看到旁边的传达室,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对他招招手。

“哥们儿,要放我过去了?”

这家伙,总是男女不分,把我叫哥们儿。

“白日做梦!喏,去找传达室的赫大爷帮忙。剪完了,再来找我。”

古得百冲我挥挥拳头:“算你狠,不过,要是能找到指甲刀,问题得到解决的话,我们还算哥们儿,否则我跟你一刀两断。”

我扯着左嘴角笑笑:“谁信呀?大不了断个一天半天的,再说了,谁想当你的哥们儿呀,想得美!”

早上值周虽然只有半个小时,可把我累个半死,但我还是非常兴奋,这种兴奋的火焰一直燃烧到第二节下课。

这是激情的燃烧,你可不要跟那帮男生一样,误以为是冲动哦!

红艳艳的神奇袖章

我这次下课往外冲,可不是为了做大课间操,而是为了值日哦。

以前,我得跟着我们班的同学走,一直在自己固定的位置站好了,等着课间操的音乐响起。

可这次,我神气活现地戴着值周生的袖章,在操场四周转来转去,督促各班赶紧排好队。

今天我总算明白了,难怪那些街道居委会的老头儿老太太,这么爱戴着红袖章。

能够理直气壮地修理违反纪律的人,靠的就是这红艳艳的神奇袖章!

当各班都站整齐、开始做操的时候,才是我最忙、最神气的时候。

我要忙着巡视,要忙着查各班缺了多少人,要忙着往小本本上登记……

当我转到古得百跟前时,他一边做着踢腿动作,一边对我轻声地嘀咕道:“哼,鼻子插根葱,装得挺像(象)的哈!”

听他这么一说,我把戴着红袖章的左胳膊伸到他面前,万分激动地说:“装什么装,难道这红袖章是我私自买的?”

“叭!”

正在做划船动作的古得百,一“桨”打在我的胳膊上,把持不住的我,往后连连“退步”,结果,周围几个人全都受到牵连,乱成一小片。

在莫名其妙的爆笑声中,整个操场乱成一团。

体育老师气得狂吹口哨,点着我们三(1)班的名字,狠狠地批评了一顿。

而回到班里以后,从来没有发过脾气的梁老师,又把我臭骂了一顿。

“怎么样?哥们儿,我的预言准不准?难道古得百就没有责任?可是,瞧见没有,梁老师连提都不提!”

可能是看见我眼里喷着火苗,温小顺才赶紧往后撤,一边撤还一边哼哼唧唧地在呻吟:“小学女生的命怎么那么苦啊,所有的问题为什么总是由女生来扛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可没想那么多,班里还有那么多的事等着我呢!

每到下课,我就开始在班里转悠,抓一些随手丢纸团的人。

古得百那帮男生特没劲,知道我的目的后,他们就跟商量好似的,都把纸团往桌子上一放就不管了。

堆在桌子上,显得乱七八糟,我实在替他们着急,就干脆两手撑开一个塑料袋,到各个座位上去收拾。

“给,垃圾袋!”古得百一边往袋里扔纸团,一边跟我开着玩笑。

“瞧你那德性,会不会说话呀,把谁当做垃圾袋呢?我看你就是垃圾!来来来,我把你也装进去得了……”

哈哈,风向居然变了,包夏雨一边嚷嚷一边冲古得百追了过去。

古得百见势不妙,则赶紧抱着一大堆废纸团,绕着课桌躲来闪去,嘴里还不停地嘟嘟囔囔着,好像是在说:“你不是一直在找蔡波波的麻烦吗?现在,怎么对我发生兴趣了?现在的女生太善变了,现在的女生太可怕了……”

而我呢,则把两条胳膊抱在胸前,做一个酷酷的思考造型。

老师叫我管纪律

梁老师走进教室,放下课本,扫视一遍全班同学后,问了一句:“今天轮到谁当班长了?”

“我!”老师的话音刚落,我就从座位上弹跳起来。

由于动作太猛太快,把古得百的右胳膊捣了一下。

立马,他的课本上面出现了一道圆珠笔印。

此时,他正拿着圆珠笔,给英语课本上那个漂亮的外国小姑娘画黑胡子呢。

看在老师的分上,古得百没有跟我计较。

古得百只是假装咳嗽,仰脸对我,“嘿嘿”怪笑了两声。

看在当班长的分上,我没有跟他的怪笑一般见识。

如果在平时,嗯哼,我一定会把他追得满楼道里乱跑,非要问个明白。

这些天,我把自己的脚指头和手指头都掰疼了,才算是盼到了今天。

“哦,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大队辅导员叫我去她那一趟,你给盯会儿班里的纪律。”

梁老师就像一个高级教授,在向他的助手布置任务。

“是!”为了显示我对老师话的重视,我行了一个队礼后,使劲地点着头。

“大家先预习第9课的生字生词啊,把它们的意思都查出来,自己查自己的,不许说话,更不许吵闹!否则,哼哼!”

老师向全班同学严肃地交代了任务之后,“哼哼”了两声,还把拳头举过头顶挥了挥,意思是威胁我们,如果有谁说话,有谁吵闹,他会回头找谁算账的。

梁老师刚走,我就把笔一扔,把作业本往边上一推,站了起来。

“干吗去呀?”

古得百斜着眼睛问我。

“把嘴闭上!”

我眉头一皱,威严地呵斥他。

我要学着老师的样子,背着手,在班里前走走后转转。

这才像个当班长的样子嘛!

都上小学三年级了,从昨天往前算起,我还从来没有尝过当班长的滋味呢。

也曾有过当小队长、小组长的经历,但总是好景不长。不是因为这事就是因为那事,老师就把我给罢免了。

自从学校要求小干部轮流当以后,我们每一个同学的脸上都放着光。

刚开始,每天见面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今天是谁谁谁,明天是谁谁谁,到后天才轮到你呢!”

再后来,就变成了“明天就该是我喽!”

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嘿嘿!

我在心里干笑了两声,得意自己也能过过当班长的瘾。

不过,此时,我感觉老有一双贼溜溜的眼睛跟着我打转。

回头一看,果然是这个假模假样的古得百。

他居然双手托腮,我走到哪儿,他的眼珠子干脆就往哪个方向骨碌转儿。

“古得百,赶快查字典!别磨蹭!”

隔着两排脑袋,我叫着他的名字。

他夸张地撅着嘴巴,眯着一双小眼睛,对我不停地点头,可就是不继续查字典。

我就知道他不会老老实实的。

因为他经常说太老实了,没意思。

但是,今天是我当班长,所以,我一定要让他感到没意思。

要让他感到有意思了,那我这个当班长就没什么意思了嘛。

我气冲冲地走到他的课桌旁边,也就是我的座位上。

“赶快查,不许做怪样子!”我拿起我的语文书往他的桌子上拍了一下。

“蔡波波,我不会查!”古得百苦着脸对我说。

但是,傻瓜都能看得出来,他那脸上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坏笑。

“叫我班长!”我生气地又拿书往他头上拍了一下。

“班长,你如果把我拍傻了更好,我还不用学习了呢。你看,来这里查字典的哪有傻瓜啊?”古得百故意装出很疼的样子对我说。

他叫我班长让我心里舒服了一些。

“哈哈哈……”

早就暗中观看古得百表演的同学,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好啊,古得百,你敢跟我故意捣乱!”

大家一笑,我就觉得自己的威风扫地。威风扫地,于是我就来气。一来气,我就揪着古得百的衣领就往讲台上拎。

但他却撅着屁股,双手使劲地抱着桌子,双脚顶住桌腿。

来回拉扯了好几下,也没有把他拉出半步。

更可气的是,他还冲着我龇牙咧嘴呢。

我真想啐他一口!但我告诫自己,一定要智取,否则,不仅显得没有一点风度,而且还会再次威风扫地。

我假装不拉他了,让他先放松警惕,然后趁他手脚不再跟课桌黏在一块的时候,就与他拉开距离,然后伸出双手,把他一下子从座位里拽了出来。

讲台上黑压压一大片

古得百是被我拽出来了,可是我却因为用力过猛,差点向后倒了下去。

于是,班里闹哄哄一片。

“哈,班长真有劲呀!”

“拉到讲台上去!”

“对,拉到讲台上去!”

……

没错儿,我要把他弄到讲台上去,让他站台!

“谁来帮忙?”

我很快恢复平静,把眼睛扫向大家。

“我来,我来!”平时胆小得像只老鼠似的马拴柱却第一个冲了上来。

接着,又冲上来一个,两个,三个……

教室的走道上围着我和古得百有十几个人了。

大家推来推去,最后也不知道到底谁要推谁了,要把谁推向哪里了。

我才不要这样呢。

于是,我又把周围的十几个同学往外推:“去去去,你们都回到座位上去,用不了这么多人。”

于是,一大批人又失望地松开了手,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看热闹了。

终于,在我的指挥下,古得百被推上了老师讲课经常站的那个地儿。

“班长,我站到讲台上,怎么预习课文呀?”

古得百嬉皮笑脸地问我。

“好好待着,想想自己犯了什么错!”

说完,我不理他,又接着在班里转悠起来。

嗯,班里比较安静!我得意地点了点头。

当我快转到挨着后门的那排时,我忽然觉得大家都低着头,装着从字典往本子上抄写的样子,其实,都在捂着嘴巴偷偷乐呢。

“哧哧哧……”

“嘎嘎嘎……”

终于,一阵唐老鸭似的笑声爆发出来,那笑声又像是水龙头失去了控制,水“哗”的一下从水管子里喷出来一样,让人躲闪不及。

我惊愕地回头一看,那讲台上的古得百正在学孙猴子表演哑剧呢。

再看看讲台下,古得百的同桌马拴柱正笑得往桌子底下滚。

几个胆子大的也在跟着放肆地大笑。

我怒不可遏,又找了几个力气大的,帮着我把马拴柱往讲台上拉。

别看马拴柱笑得疯狂,那全是古得百的功劳。

其实,马拴柱在平时胆子小着呢。只要老师轻轻地批评他几句,他就会眼圈发红。如果再多说他几句,他就会泪流成河。

“一个男孩子怎么就这样脆弱!”

前任班主任郭老师曾经叹口气,这样对他说道。

“现在,该是你脆弱的时候了!”

我对疯狂发笑的马拴柱说。

于是,我又挑选了几个大力士,把他往讲台上拖去。

刚开始,马拴柱还红着脸,苦苦挣扎着,呼呼地喘着气。

后来,他的眼圈就开始红了,也不花那么大的力气做无效的抵抗运动了。

再后来,到了讲台上,他就完全投降了,同时,他的眼泪也开始一串串地落了下来。

看着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心里觉得酸酸的,就像放学回到家时后,空着肚子吃了好多酸橘子似的。

可是我是班长呀,谁让他想找死呢。

“早知如今,何必当初!”我狠狠心,故意不往台上看。

可是当我往台下看时,刚才那几个帮我忙的大力士却傻呵呵地对着讲台乐。

我的视线顺着他们的视线往讲台上移动。

好啊,那脸上挂着泪痕的马拴柱,哼哼,正在和古得百玩“石头、剪刀、布”呢。

于是,我气冲冲地奔向讲台。

“分开站!一个站这头儿,一个站那头儿!”

我厉声呵斥,并把他们拉开。

然后,我又一一指点着那几个刚才笑出声的大力士说:“你,你,还有你,你们都给我站到讲台上来。”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死了。

万一他们不上来怎么办,我多丢面子呀。

正当我快速搅动脑细胞想对付他们的点子时,一个我根本没有想到的局面出现了。

他们几个居然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台上奔。

于是,台上的人一下子就增多了许多。

就这样,台上的人不停地逗着、闹着。

台下的人不停地笑着。

于是,台下的那些笑着的人又一一被“请”到了台上。

终于,台上站满了不守纪律的人。

因为地儿太小,不时有人从讲台上被挤掉下来,被挤掉下来的人又往台上挤,于是,又重新有人被挤下讲台……

正当我守着讲台死盯着他们的时候,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人呢?都到哪儿去了?”梁老师看着班里坐着的那寥寥几个人问道。

“喏,这儿呢!”

我对讲台嘴,再把门开大些,让梁老师进来。

“啊?”

看着讲台上黑压压地站了一大片,梁老师的嘴巴立即最大限度地张开了,足以塞进一个带壳儿的大鸭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