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还没有散去的秋天,比夏天更加炎热难耐。下午的实验小学似乎被晒焉了,树枝垂着头,孩子们也都懒洋洋的。阳光从树梢穿过来,斑驳地洒在校园的围墙下。一棵法国梧桐树的枝条已经爬到了二楼的窗台外。树梢停在那里一动不动,知了的叫声从里面响成一片。

这片树梢正对着的,就是四年级四班。此刻,教室里正在上语文课。江雨帆老师左手拿着书,右手背在身后,手中握着一只戒尺。

她一边读着课文,讲解着内容,一边往教室后排走去。

贺冬冬额头抵在课桌上,两只手在桌面下玩着小天才电话手表。

“把手拿出来!”

贺冬冬斜着眼睛不动。

“每天玩手表,你能玩出好成绩来?”

教室侧面的墙上,是学生们的成绩栏,用红蓝两种颜色标示学生的分数线。贺冬冬是班里唯一一个所有科目都是蓝星的学生。

教育局不许学校公布学生的考试成绩,只能打等级,但江雨帆在家长会上告诉孩子家长,你们手上的素质报告书,只有ABCD几个等级,不打分数。请家长自己对照等级,看看孩子究竟考得怎样!现在不告诉分数,不允许有排名,但小升初有哪一所学校不看分数就让你孩子进去呢?

教室墙上,她索性把成绩分为两档,一档红星,是班里拔尖的孩子,一档是蓝星,是划出红星后剩下的所有孩子。

江老师停在贺冬冬的桌前。“伸出手来!就是蓝星,你也总是压在最底,你有玩的资本吗?”说完话,她右手举起戒尺,在贺冬冬又短又胖的手上打了三下。江老师打下去的每一下,贺冬冬都发出咝咝的倒吸凉气的声音,嘴角歪到脸的一半,一只眼睛眯缝起来。

几个男同学回过头,趁机哄笑。

江老师脸板着,走到哄笑的男同学旁,用戒尺敲一下男同学的肩膀,男同学立刻闭上了嘴坐正。

“我再说一遍,贺冬冬再这样就请站出去!”

“哎哟!”贺冬冬发出一声怪叫,把同学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教室里再一次发出一阵哄笑。

江老师举起手中的戒尺,重重地打在课桌上。桌子被这一震,似乎颤抖了起来。

贺冬冬又故意发出一声怪叫,又一次引来几个男同学的哄笑。

江老师冲到贺冬冬身边,拧起他往教室外走。

贺冬冬个头矮小,但胖墩墩很结实,他身体还保持着坐着的姿势,手牢牢地扣住课桌,任凭江老师使劲拖,桌子在他的身体带动下,艰难地往外挪了挪。

江老师脸都涨红了,平时顺贴的头发,掉出几缕发丝混和着汗珠粘在白皙的额头上。她用手背向侧面刮了一下发丝,抬头向教室里的同学们扫了一眼。两个平时比较听话的同学走过来,扳开贺冬冬的手,配合着江老师把贺冬冬推到教室外面,等江老师进了教室,两个同学跟进来,把教室门从里面销上。

贺冬冬用拳头拍得教室门呯呯直响。靠近门边的一个男同学朝着呯呯响的方向喊:“贺冬瓜,你再闹把你拖到学校门口!”

“周大屎,小心你掉狗屎里!”

“不许这样给同学起绰号!”江雨帆目光投向坐在门边的周加益。

还没等教室恢复到安静的上课状态,贺冬冬突然翻上了窗台,从走廊开着的窗台上爬进教室,坐到了窗边的桌子上,两条腿吊着,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江老师冲过去,忍不住戒尺抽了过去。

贺冬冬用手一挡,戒尺正巧打在手表上。贺冬冬手上戴着一块小天才电话手表,这一戒尺打过去,小天才电话手表代为受过,屏幕全碎了。

贺冬冬哇哇大哭起来,从课桌上滚到地上,用手往江老师的脚上抓。江雨帆愣了一下,连连后退,躲开了贺冬冬的利爪。

离贺冬冬最近的几个学生站起来,都向贺冬冬望去,江雨帆不知所措,汗水冒了出来,看起来又狼狈又无辜。

教室里正乱成一团,已经有人很重地敲着教室门。刚才把贺冬冬叫做贺冬瓜的男生赶紧打开了门。

教导主任站在门外,眉头紧锁,生气地说:“怎么又是你,贺冬冬!”

休了半年产假,江雨帆回到自己的班级,可整个班上的孩子像全换了似的,让她感到陌生、不适。这不,开学才一个多月,他们就用这样的方式“迎接”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