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江雨帆犹豫再三，还是约了张笑妍的妈妈。

坐在一家咖啡馆里，江雨帆和张妈妈各捧着一杯热咖啡。咖啡馆灯光很暗，热咖啡雾气上升。张笑妍妈妈的脸在雾气背后，江雨帆眼泪又忍不住滚滚而落。

江雨帆说，我每天都在为着孩子们怎样取得好成绩，连怀着孩子，都加班给学生上课，抓他们的学习，抓他们的学习习惯，养成了好习惯，未来进入初中、高中，他们都会非常受益，还减轻了家长们好多负担，怎么到最后，有人却不领情，我和我的宝宝却被骂上了。她不停地擦拭着涌出来的泪水。

张妈妈实话实说，放暑假前的那次家长会，你在班上说你在妇幼保健院生孩子，私底下有家长就说你在暗示大家送礼。

江雨帆说，我没有我没有！

张妈妈说，关键是，现在学校里在追查这件事，你还没休完产假，学校已经找我去问过话，其他哪些家长被问话，就不清楚了。怕后面还会有麻烦。

江雨帆请张妈妈告诉她那一万元贺金都是哪些家长凑的份子钱，张妈妈说，刚开始是家委会成员，后来又加入了几位家长，就把凑份子钱的成员名字说了。她们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江雨帆收了一万元这事怎么就满城风雨了。

按说送礼的人，都是和江老师关系比较好的，尤其是家委会成员的孩子，他们在班里也得到了比其他孩子更多的照顾，老师提问时，抽他们回答问题的频率比其他同学高，有不懂的地方，马上就会在课堂上发现，然后老师再点拨一下，回头消化消化，这块知识就容易掌握了。

江雨帆结婚也七、八年了，一直没要小孩，现在竟然闹出这么件事，让她突然觉得心灰意冷。自己再怎么对孩子掏心窝子，都有家长不领情，不领情也就算了，还在校群里骂人，举报，说她收受贿赂，这对她一贯保持的清高和荣誉，不得不说是一次非常严厉的打击。

这几个月在家里，江雨帆的收入按产假工资算，比平时少了一大截。依依不吃母乳，每个月奶粉钱是一大笔费用；家里请了月嫂来照顾，开工资又是一大笔费用；因为要养身体，每餐不是大鱼大肉，却也得新鲜营养，生活费又是一大笔费用。这样每个月下来，她和康允明都得靠两家老人接济着。

这些话和张笑妍妈妈说说，江雨帆的心里像放下一块大石头。但这只是心里众多石头之一，还有很多大石头仍然压着，江雨帆眉宇间还是揪成一团。

江雨帆说，那些钱我要退给家长们。

张笑妍妈妈说，别，礼已经收了，退回去，也不能洗白，还得罪了真心送礼的家长。本来是光明正大的事，生孩子，我们真心祝贺，送出贺金，怎么到了他们嘴里，就成收受贿赂了。况且你们现在都还靠着老人接济，哪里来钱退给别人？

可我怎么办？江雨帆声音哽咽，鼻音浊重。

张妈妈说，江老师你这时候千万别感冒了，孩子太小，体质弱着呢。你回家休息一下，被子盖厚点，别怕热，感冒可不是小事，万一传染了孩子就不好了。我回头再帮你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