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座。人物表
杨延瓌 [1]（22岁，文武小生）
碧莲公主 （16岁，文武小旦）
兀都儿 （小旦）
萧太后 [2]（正旦）
萧天佐 （花脸）
萧天佑 （花脸）
赵恒 [3]（须生）
寇准 （须生）
佘太君 （老旦）
王侁[4]（丑）
时间：公元1004年（宋真宗景德元年，辽圣宗统和二十二年）闰9月至11月。
地点：北起自今北京市，南至今河南濮阳（古称澶渊[5]）、开封。
幕前词
公元1004年，在中华民族关系史上发生了一件具有历史转折意义的事件，这就是以汉民族为主体的北宋，和以契丹族为主体的辽朝之间，结束了历时六七十年残酷的民族战争，重叙亲情，永誓盟好，缔结了著名的澶渊和盟。此次和盟，促进了汉、契丹两大兄弟民族的共同繁荣，加速了这两大民族走向融合的进程，其功绩永著史册。
新编戏曲《杨延瓌》，试图依据历史史实，借用久为人们熟知的杨家将中的某些人物，重新组织故事，塑造了一个全新的杨四郎舞台形象，以讴歌澶渊和盟，赞扬促成宋辽和盟的英雄志士。
传统戏曲中的杨四郎，头上总戴着一顶永远甩不掉的叛徒帽子，本剧奉献于观众面前的，却是一个民族功臣的杨四郎。希望广大观众也能喜欢这个全新的杨四郎。
第一场 四郎被擒
[战鼓擂鸣，喊杀声中幕启。
[辽朝一军帐，神龛内供着佛像，并置香烛等。
[四近侍、四侍女簇拥萧太后上
萧太后 （念）戎马一生寻常事，生灵涂炭寂寞时。孤，大契丹国承天太后，只因先夫景宗皇帝驾崩，皇儿年幼，军国大事只得由孤家暂代裁治。只是战乱连年，战乱连年，何时是了啊！（唱）
战云缠绕数十载，
轻抚两鬓已斑白。
昔日先皇初戍边，
孤家尚未进宫来。
景宗晏驾幼子立。
犹得孤家登鼓台。
举目疆场血成海，
兵将疲惫民气衰。
何日能得干戈止，
国泰民和相安哉？（佛前上香，接唱）
祈求上苍授机缘，
早得罢战和议开。（拜）
[萧天佐、萧天佑上。
萧天佐 （唱）边寨连年烽烟急，
萧天佑 （唱）燕云白骨没尘埃。
萧天佐 （唱）擒来宿敌杨家将，
萧天佑 （唱）请旨后宫求圣裁。
萧天佐 辽将统军使萧天佐。
萧天佑 先锋六部王萧天佑。
萧天佐 参见承天太后。
近侍 （出）噤声！太后正在上香，请二位王爷稍候。
萧天佑 哦，是、是。
萧天佐 哦，是、是。
萧太后 帐外何人喧哗？
近侍启奏太后，二位国舅爷有要事求见。
萧太后 命吾弟进帐回话。
近侍请二位王爷进帐回话。
萧天佐 遵旨。见过太后。
萧天佑 遵旨。见过太后。
萧太后 吾弟平身，赐座。
谢座。
萧太后 二位贤弟进帐，所言何事？
萧天佑 启禀太后，小弟适才擒得宋将杨延瓌。
萧太后 怎么？擒得杨家四郎？
萧天佑 正是。只是该贼口出不逊，对坠马被擒甚表不服，扬言要与我再次拼杀，一决雌雄。为此，请旨定夺。
萧太后 二位贤弟意下如何？
萧天佐 依弟之见，少费口舌，把他一刀宰了算了。
萧天佑 不可。常言道，三军易得，猛将难求。臣费尽心机，终于擒得杨延瓌，哪有白白残害之理。
萧天佐 不杀这小儿，实难解我心头之恨呐！
萧太后 怎么，难道我家大元帅败在了他的手下？
萧天佐 更可恼的是，这小儿指名道姓，骂不绝口，骂得我还有何面目再见三军将士！啊呀呀呀，我这就去把他了结了吧。
萧天佑 大哥，万万使不得，使不得。
萧太后 哦哈哈……这厮骂得好，骂得好啊！哈哈……
萧天佐 太后何出此言？活活气煞我也！
萧太后 二位贤弟，孤家早已闻言，那杨家枪法乃古今一绝，但不到紧要处他们不亮绝技，故而外人很难得其要领。
萧天佐 嗯嗯，是有这一说。
萧太后 不如乘此小儿一腔怒气，就应他所求，赚他亮出绝技，二位贤弟不就探得破他之良策了吗？
萧天佑 着啊！我大哥如从中偷得一二技法，日后也免遭坠马之辱呀。
萧天佐 气死我了。
萧天佑 哈哈……小弟我说笑了。只是如何赚他亮出绝技呢？还得有劳大哥……
萧天佐 哦，不不不……（连连摇手）
近侍碧莲公主驾到。
[萧太后、萧天佑相互一瞥。
[碧莲公主内声：“来也！”一身戎装，手持一条金链锤上。
碧莲公主 （扔链锤给兀都儿，唱）
素来练就一身胆，
张鹰猎虎当笑谈。
驰骋疆场无敌手，
羞煞天下众儿男。
皇母在上，孩儿碧莲参见母后。
萧太后 我儿免礼。见过你二位舅父。
碧莲公主 大舅、二舅在上，孩儿这厢有礼了。
萧天佐 公主免礼，快请坐下。
萧天佑 公主免礼，快请坐下。
碧莲公主 母后，孩儿适才在校场习武，闻听二舅擒来一个什么郎？
萧太后 杨四郎。
碧莲公主 都道他武艺十分高强。
萧天佑 怎生了得。
碧莲公主 偏偏姑娘我是不信，倒想会他一会，跟他战上五六十回合，看看普天之下可有一个像样的男子没有。
[萧太后、萧天佑相互又一瞥。
萧天佑 啊，公主，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呀，这个杨四郎那般武艺确是名不虚传。
萧天佐 不过是一顽童罢了。
萧天佑 可惜就是这个顽童，差一点送你家大元帅命归黄泉啦。
萧天佐 （掩面）咦！
碧莲公主 这小儿竟有这等厉害？
萧天佑 确实厉害。
碧莲公主 如此英雄？
萧天佑 果然英雄。
碧莲公主 啊？
萧天佑 啊！
碧莲公主 哦，哈哈……
萧天佑 呵呵……
萧天佐 嘿嘿……
碧莲公主 他如今可是我朝阶下囚？
萧天佑 是啊。
碧莲公主 笼中鸟？
萧天佐 不错。
碧莲公主 既是那般英雄，竟也成了阶下囚、笼中鸟，如此说来，这小儿终究不是我二舅六部王您的对手啊？
萧天佑 公主此言差矣。
碧莲公主 不过如此。
萧天佑 此言差矣。
碧莲公主 不过如此。哦，哈哈……母后，您与我速速传旨，将这小儿唤将出来，我要与他在校场之上戏耍一番。
萧太后 不可。
碧莲公主 让他也知道知道，我碧莲公主手中这条金链锤的厉害。免得他心中不服，终日叫骂，吵得我心烦。
萧太后 这个……
碧莲公主 母亲，别这个那个的了。您且把他唤将出来，我要与他比试比试。
萧太后 我儿，此人武艺确是非比寻常啊。
碧莲公主 得了。
萧太后 你家大舅、二舅都还不是他的对手。
碧莲公主 没见过。
萧太后 他那一杆枪，不是吃素的。
碧莲公主 我这金链锤，也是喜欢吃口荤的。
萧太后 你且下去，待孤从容计议。
碧莲公主 母后。
萧太后 休来纠缠。
碧莲公主 母亲。
萧太后 快快下去。
碧莲公主 妈！嗯嗯，妈、妈！
萧太后 你们看看我这孩儿，年已二八，还是这等娇嫩，成天价妈呀妈的没个完呢。
碧莲公主 （撒娇）妈耶！
萧太后 哈哈……
萧天佑 太后，我家公主这条金链锤确也举世无双，倒不妨让她出阵与那厮较量一番……
萧天佐 对。让她也上阵去试巴试巴。
碧莲公主 嗯！
萧太后 这个……
碧莲公主 妈，我的好妈妈耶！
萧太后 也罢。传令三军，明日校场习武，让杨家那孩儿披挂上阵，与我家公主战上几个回合。若能胜得我家公主……
碧莲公主 就放他回去得了。
萧太后 就放他回归宋营。如若不能取胜我家公主……
怎样？
碧莲公主嘿嘿！告诉那厮，纵然我认得他，我这一条金链锤呀，可是不认得他！
萧太后 传旨。
遵旨。
[落二幕。
[兀都儿拉碧莲公主至二幕前。
兀都儿 （笑）哎呀，公主！奴婢兀都儿可想劝您一句。
碧莲公主 有话讲来。
兀都儿 我劝您哪，嘴头子也别太硬了。
碧莲公主 却是为何？
兀都儿 奴婢听得人讲，嗯……
碧莲公主 讲什么？
兀都儿 （一笑）这个四郎，您是没见过他，若是见了他的面呐……
碧莲公主 怎样？
兀都儿 就怕您——（唱）
行路忘了穿统靴，
吃饭忘了启香唇。
晨妆忘了理云鬓，
穿衣忘了冬和春。
从今后您是两眼发愣，
懒提兵刃，
稀里糊涂，
昏昏沉沉，
成日价忘不了那梦中人啰！
碧莲公主 哎哟哟，你这不知羞的小蹄子，真正该打。
兀都儿 哎呀！（逃下）
[碧莲公主追下。
[幕落。
第二场 校场生情
[牛角号声。
[杨延瓌内唱：“号角吹战鼓擂重跃战马。”
[辽兵拥杨延瓌出场。他坐下的是一匹老马，一瘸一拐。杨延瓌狠甩鞭，马惊叫，急得他满头汗，火冒三丈。
杨延瓌 （接唱）
叹老骥充坐骑如何厮杀！
原盼有千里驹乘机南下，
竟谁知给这货将我气煞。
呔！番兵们听着，快快把这老货牵去，让你家耶律老儿骑去吧。
[碧莲公主、兀都儿上。碧莲公主欲出阵，被兀都儿拦住，抢先出战。
兀都儿 大胆！你这杨家小儿被囚于我大契丹国，还不学规矩点，竟敢如此狂妄。
杨延瓌 你就是那个叫什么碧莲的黄毛丫头吗？
兀都儿 是又怎样，不是又待怎样？
杨延瓌 休得啰唆，看枪！
兀都儿 嘿，还挺干脆的。来吧，老姐姐我先伺候着。
[二人开打。
杨延瓌 （空隙中掂兵器旁白）这是什么破玩意儿，真正气死我也。
兀都儿 嘿嘿，还想得个好兵器？没那么便宜，你就凑合着使吧。
杨延瓌 招打！
[二人开打。
碧莲公主 （观战，看得发呆）呀！（唱）
碧莲我观战阵暗中惊诧，
好枪法实令我神迷眼花。
大辽国何处寻如此虎将，
女豪杰，遇虎将……
哎呀，
我的思绪如麻。
兀都儿 （架住杨延瓌的枪）我说公主啊，您怎么站在一旁发起愣来啦？哟，看看，她可真的应了我那话儿了，这可怎生是好？还是奴婢我去把她唤醒吧。（至碧莲公主前用手在她眼前一绕）哎！（再一绕）哎！（以手指直戳公主眼珠）呔！（见公主一惊，急扶）我说公主您哪，这是怎么啦？两眼发直，神志昏迷，怕是碰见鬼了吧？
碧莲公主 啊啊，你、你说什么？
兀都儿 我在说您哪，拖拖沓沓地提着您的金链锤，怕是忘了您今儿干什么来的了吧？
碧莲公主 哦哦。他，人呢？
兀都儿 您说谁呀？
碧莲公主 就是那个那个，什么郎呀。
兀都儿 哦，您是问那臭小子呀？那不是，在那边站着哪。
碧莲公主 哦哦，他也在那边傻站着了吗？
兀都儿 嘿，您扯到哪儿去啦！他呀，站在那儿等着跟您比武呐。
碧莲公主 哦哦，我今儿是约他来比武的。
兀都儿 咳，还算有个明白的时候。
杨延瓌 哦，打了半天，你不是碧莲公主？
兀都儿 真的碧莲公主在这儿呐。（推公主）
杨延瓌 原来你才是碧莲公主？好。来吧，看枪！
碧莲公主 （架住）且住。我说您这杨……
兀都儿 四郎。
碧莲公主 哦哦，四郎呀，您那枪也就太锈了点儿。
杨延瓌 凭你们番邦能有好兵器吗？
碧莲公主 您骑的那马儿，也就太老了点儿。
杨延瓌 想你们番邦能有好战马吗？
兀都儿 看这小子太侮辱人了！公主，您还不往死里打他呀。
碧莲公主 哎，打，打。
[二人开打。
[萧天佐、萧天佑上，一旁观战。
碧莲公主 （唱）舞金锤想打他玉手难下。
兀都儿 （唱）怨公主您不该早把海口夸。
杨延瓌 （唱）恨只恨借给我这匹老马，一杆枪也已经老掉大牙。
碧莲公主 （唱）可怜他无利器竟要披挂，亏杀了好男儿怎显才华？
萧天佑 （唱）萧天佑在校场越看越怕，见公主手发软锤下生花。
杨延瓌 （唱）恨不能斩公主夺关南下，无奈何空怀恨难把威发。
萧天佐 这叫我看个鸟。不看了，不看了。（欲下）
萧天佑 （拉住萧天佐）暂且忍耐……
碧莲公主 （唱）倒不如留破绽放他回营，
杨延瓌 （唱）见战机正该我拼力厮杀。
碧莲公主 （将枪挡回）咦，我这一招一式地让着您，您倒挺不客气的。
杨延瓌 你们设计擒我，如今不拿你这黄毛丫头煞气，实难解我心头之恨呐！
碧莲公主 哟，我是跟您打着玩呢，您可倒好，跟我较起真来了。好小子，你是没尝过你姐姐我这链锤的厉害。来吧，看锤！
[碧莲公主与杨延瓌一阵猛杀，互有进退。公主连连进逼。萧天佐一阵叫好。萧天佑暗拉天佐，让他细观枪法。杨延瓌枪马不济，然求胜心切，终于亮出绝活，正待举枪挑公主下马，“格吧”一声，枪断两截。公主乘机轻点一锤，将四郎打落马下。
萧天佐 （拍手跳高）绝活儿，绝活儿！二弟，好一条杨家枪，我看清了，看清楚了。哈哈……（下）
碧莲公主 （见四郎倒地抚伤，急滚鞍下马，扶四郎）四郎！（见延瓌注目，二人对视，羞，微嗔）四郎！
杨延瓌 不妨，不妨。来来，扶我上马，再战。
碧莲公主 再战？
杨延瓌 再战。
碧莲公主 好。我换给你宝马，借给你钢枪，咱俩上马再战。
杨延瓌 多谢了。（欲接马缰）
萧天佑 （大惊，急夺过马缰）哎呀，公主，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呀！
碧莲公主 怎么？
萧天佑 鸣金收兵，快快收兵。
兀都儿 嘿嘿，也就是没法子再打了。（暗羞公主）收兵吧。
碧莲公主 死蹄子！（回眸对四郎一笑，羞下）
杨延瓌 嘿！（恨恨地下）
兀都儿 咦！（对公主背影刮脸，追下）
萧天佑 呀！（僵立台上）
[幕落。
第三场 求母赐婚
[校场鸣金声中，萧太后与近侍等上。
萧太后 （唱）听校场刚擂鼓又闻鸣金，
定是我好孩儿得胜回营。
迈步在宫帐内将身坐定。
近侍。
近侍在。
萧太后 快去校场打探虚实，速速与我报来。
近侍是。（欲下）
碧莲公主 （上，接唱）
含娇羞进宫帐去见母亲。
参见母后。
萧太后 罢了。刚闻战鼓鸣，又听紧收兵，想是校场比武，我儿已经取胜了？
碧莲公主 哎、哎……胜了。
萧太后 将那杨家小儿打下马来了？
碧莲公主 哎、哎……他是下得马来了。
萧太后 把他打败了？
碧莲公主 嗯……他是没能取胜的。
萧太后 将他打死了？
碧莲公主 也就差……差这么一点点。
萧太后 噢，能把他打落马下也就是了哇，哈哈……[碧莲公主羞，偷看母，随笑。
萧太后 看我孩儿神情恍惚，定是校场厮杀过于地劳累了。
碧莲公主 还好，还好。
萧太后 孩儿你快去后帐歇息去吧。
碧莲公主 是，母亲。
萧太后 兀都儿。
兀都儿 奴婢在。
萧太后 你家公主校场比武，过于地劳累了，快快扶她后帐歇息去吧。
兀都儿 是。（扶公主，暗羞她。公主羞，推兀都儿。二人欲下）
[萧天佑气上。
萧天佑 （唱）闹糟了，闹糟了，
不该让这少男少女对枪刀。
校场上我越看越蹊跷，
难道说还得白赔个公主给宋朝？
亏本的买卖自己找，
你说糟糕不糟糕。
[萧天佑进帐，与公主碰个照面。
萧天佑 我说公主啊，你可好啊？
碧莲公主 二舅好。
萧天佑 适才校场比武，你打得不错呀！
碧莲公主 夸奖了。
萧天佑 我问你，究竟是打败了呀，还是打胜了？
[碧莲公主一笑，咬嘴唇不答。
兀都儿 我说六部王您啦，是人老啦，还是眼花啦？您不见那杨家小儿明明被我家公主打落马下了吗？
萧天佑 我人也没老，眼也不花，就怕是你那公主，她在链锤之下可是耍了花花了。
碧莲公主 （撒娇）二舅，您哪……（捂脸）
萧太后 二弟，校场之上究竟有何变故？
萧天佑 太后，我要恭喜您呐。
萧太后 喜从何来？
萧天佑 适才校场比武，打来打去，怕是要给您打来个好女婿了。
碧莲公主 死二舅……（羞下）
[兀都儿一笑，随下。
萧太后 此话怎讲？
萧天佑 您快当外母奶奶了。
萧太后 啊！竟有这等怪事！
萧天佑 我说这话您老不信，可把您那宝贝公主唤将出来，一问便知。
萧太后 近待。
近侍在。
萧太后 宣公主进帐回话。
近侍太后有旨，宣公主进帐呐。
[碧莲公主内声：“来了。”（更衣上）
碧莲公主 （唱）闻听侍卫一声唤，
又是喜来又是惊。
幸得校场逢知己，
只怕母后难宽容。
我懒迈步，战兢兢，
扶着兀都儿迤逦行。
斜睨帐内观神色，
禁不住满面桃花红。
母后在上，孩儿参拜。
萧太后 一旁坐下。
碧莲公主 谢坐。
萧太后 校场之上，我儿胜败究竟如何？
碧莲公主 这胜败么……
萧太后 嗯——
碧莲公主 这个……
萧天佑 我说公主啊，你那话就这么说吧，只说那杨家小儿的武艺可好。
碧莲公主 尚可上阵。
萧天佑 嗯……相貌如何？
碧莲公主 （一笑）看得过去。
萧天佑 你看他们宋朝可有这等样人？
碧莲公主 未曾见过。
萧天佑 在我们辽朝呢？
碧莲公主 在我们辽朝么……
萧天佑 怎样？
碧莲公主 也是未曾见过的。
萧天佑 太后请看，我的话可是有假？
萧太后 呀！（唱）
听她言，我压怒火，
冷眼旁观费琢磨。
南北交兵军情迫，
哪容得儿女情长起风波？
碧莲孩儿。
碧莲公主 母亲。
萧太后 我且问你，方才你二舅所讲之事可是真的吗？
碧莲公主 二舅他……他讲了些什么呀？
萧太后 就是在那校场之上……
碧莲公主 校场之上却是怎样？
萧太后 你与那杨家小儿比武之事……
碧莲公主 比武之事又待如何？
萧太后 这比武之事么……哎呀，那话儿我可怎么说得出口哟。
萧天佑 嘿，我来代您说吧。就是在那校场之上，你与杨家小儿比斗之时……
碧莲公主 （忙用言语堵他的嘴）怎么样了？
萧天佑 你与他……
碧莲公主 怎么？
萧天佑 你与他……
碧莲公主 怎么？
萧天佑 嘿，干脆说了吧。你呀，无心比武，锤下生花，双目含情，赠刀送马，这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哟？
碧莲公主 呀！（唱）
一句话问得我难张玉口，
倒叫我女儿家满面含羞。
孩儿的终身事怎能将就？
也罢！
倒不如敞敞亮亮、痛痛快快，
将我的真情话儿说出口。
我把母后求，
我来把母后求！
母亲。
萧太后 皇儿。
碧莲公主 请问母亲，您有几个孩儿？
萧太后 除了当今大契丹国皇帝陛下，还有一个就是皇儿你了。
碧莲公主 母亲对您的孩儿我平日怎样？
萧天佑 那还用问吗？太后只有你这一个宝贝女儿，自然视你如掌上明珠，十分宠爱的。
碧莲公主 对孩儿的终身大事，您过去又是怎样讲的？
萧太后 这个……
碧莲公主 您曾言道，孩儿的终身大事，但凭我自己做主。只要是孩儿我看中的，此人就是您的爱婿，当今的驸马爷了。此话可是有的吗？
萧太后 那是因为你性情刚烈，实难驾驭，我也是不得已的一句话哟。
碧莲公主 既然如此，就求母后降恩，将孩儿与那杨……四郎成全了吧。
萧太后 哎呀，使不得呀，使不得。如今辽宋两朝正在交兵，哪有大契丹国长公主下嫁给敌国贼将之理呢？
碧莲公主 辽宋交兵，难阻我看中了他，他，一位英勇无双的真男子，此乃是孩儿搜寻数载、实难求得的仰慕之人啦！
萧天佑 这杨延瓌可是一心为宋。
碧莲公主 这才是好男儿英雄本色。
萧天佑 他拒不降辽。
碧莲公主 若是毫无骨气之人，还值得我碧莲倾心爱慕吗？
萧太后 恐怕他难以依允于你吧？
碧莲公主 这不用母亲费心。我与他只要心志相通，都怀有忠贞钢毅之本性，碧莲不怕他不依从于我。
萧天佑 这小儿可不是我契丹族人。契丹与汉人怎可通婚？
碧莲公主 在我辽地，契丹和汉人久已杂处，在民间早已互通婚约，难道唯有我公主不成。何况他杨家也并非汉人。
萧天佑 他是……
碧莲公主 兀都儿已为我打探明白，他杨家乃麟州党项人也。
萧太后 噢？可他党项羌人早在三百年前就已内附唐朝了。
碧莲公主 想我先祖也曾从大唐迎娶过三位公主，汉、契丹、党项三族早已联姻，结下亲情，我碧莲只不过是循依祖例罢了。
萧太后 这……孤思之再三，还是觉得不可。
碧莲公主 却是为何？
萧太后 四郎纵然依允，如今正逢辽宋交兵，他决不肯久留辽地，孩儿你也决不能随去宋营。此等秦晋之约，岂不如画饼一般，徒然耽误了孩儿的终身吗？孤意已决，我儿你不必再费唇舌了。
碧莲公主 母亲您当真不允？
萧太后 不允。
碧莲公主 果然不允？
萧太后 不允就是不允。
碧莲公主 也罢！（唱）
费尽唇舌求恩允，
难动母亲铁石心。
孩儿今见真男子，
愿破万难托终身。
母亲啊！
不是四郎儿不嫁，
且断手指留血痕。
如若不遂儿心愿，
孩儿永世不嫁人。
[碧莲公主拔匕首欲断食指，全场大惊。兀都儿上前抢刀，被公主踢翻在地。萧天佑上前抡刀，被公主推得一踉跄。
萧太后 儿呀，儿呀！（半空中接住公主手中刀刃，唱）
一见孩儿断指纹，
吓得我头昏目眩失了魂。
孩儿呀！
我知你生来性刚烈，
你也得揣度娘的心。
[碧莲公主欲从太后手中夺刀。
萧太后 （护刀）孩儿，你可不能、不能啊！（落泪，拭去）也罢！（唱）
传旨排宴邀贵客，
命你二舅做媒人。
只怕四郎难依允，
二弟呀！
你磨破嘴皮求佳音。
单等选得吉祥日，
为我爱女庆新婚。
萧天佑 遵命。
碧莲公主 哎呀，母后，我的好妈妈，亲娘耶！（唱）
母后依允婚姻事，
碧莲喜泪沾罗裙。
但愿四郎是多情汉，
南无观世音娘娘呀……
成婚后——
我为您重修庙宇塑金身。
[碧莲公主欲跪，兀都儿在一旁笑推碧莲。碧莲公主偷看萧太后、萧天佑，一笑，含羞跑下。
[兀都儿嬉笑追下。
[萧太后含泪发出一声长叹。
[萧天佑苦笑摇头。
[幕落。
第四场 宴前风波
[鼓乐和鸣，侍女托果、酒上。
[舞女嬉笑过场。
[萧太后、萧天佑上。
萧太后 （唱）为娘难拗爱女愿，
排宴求婚结姻缘。
祸福吉凶难分辨，
南无阿弥陀佛！
潜心默祷祈苍天。
近侍 （上）宋将杨延瓌到。
萧太后 有请。
近侍太后传旨，请杨将军进帐赴宴呐。
杨延瓌 （上，唱）
校场落马心懊恼，
可恨辽邦小女姣。
比武不给好枪刀，
如此小人非英豪。
今又摆宴设圈套，
我嗤之以鼻懒得瞧。
兵不厌诈寻常事，
看你再耍啥花招。
萧天佑 杨将军，这位是我大契丹国当今承天太后，请见过了。
杨延瓌 太后在上，大宋国先锋将杨延瓌有礼了。
萧太后 免礼。请杨将军上坐。
杨延瓌 有座。
萧天佑 歌舞侍候。
[舞女上，整装起舞。
[歌舞班唱：
悠悠马上捉金鞭，
郁郁笛鸣漫草原。
蹀坐郎怀行复止，
香醇长醉意绵绵。
萧太后 啊，杨将军！孤素闻你杨家一门忠烈，虽与我辽朝为敌，然而能尽忠至孝，即已具为人之美德。今日孤特备薄酒一杯，敬献将军，聊表对杨家仰慕之意。来来来，孤与你同饮此杯酒，祝祷你母佘太夫人福体安康。请，干！
杨延瓌 啊，太后！昨日你朝先锋萧将军设计将我擒来，末将已经立下誓言，不依允我回归宋朝，末将拒不进食。故而你这杯水酒么，我是不能吃的。
萧太后 啊，将军！孤如今亲自为你把盏，这点面子难道也不肯赏给么？
杨延瓌 既然太后亲自把盏，也罢，小将借你这杯水酒，祭奠我大宋国四十年来惨死疆场的十数万忠勇将士吧！（洒酒）
萧太后 嗯嗯，也好。那就让我们同祭大辽大宋两国四十年来惨死疆场的数十万忠勇将士吧。（洒酒）
[悲凉的音乐。
萧天佑 啊，将军！想你父杨业曾为北汉旧臣，即以英勇善战名驰辽军。今见少将军又如此忠贞勇壮，威猛过人，实可令人钦羡。昨日也是末将略施小计，请来将军，虽属无礼，正是我挚爱将军心切，不得已耳，还望将军海涵。
杨延瓌 （不理）哼！
萧天佑 方才校场比武，我朝碧莲公主更为将军品貌所感，甚是爱慕，欲与将军结为秦晋，共扶辽主。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杨延瓌 （拍案而起，冷笑），哼！嘿、嘿嘿……劝降的来了。哈哈……想我杨家，只有死节之人，无有降番之将。堂堂男子，岂能容你如此轻侮，你你你，忒意地无礼了。
萧太后 啊，将军！你且息怒。非是他蓄谋劝降，有辱将军，只因小女对将军一见倾心，执意欲就将军。孤虽一再劝阻，怎奈小女秉性愚顽，吵闹不休。还望将军姑念小女赤诚之心，依允了她吧。
杨延瓌 哼、哼，啊哈哈……想那女子既要与我比武，就应授我以骏马，投我以利器，与我真刀真枪地厮杀一番，方能比出个高低强弱，较出个胆壮气豪。可是适才在校场之上，她只敢借与我一匹老马，一杆破枪，还声言是与我拼力较量，仅此一宗，足可见她只不过是沽名钓誉之人，浮华轻薄之辈。此等小人，也讲什么忠贞之情，秦晋之约，岂不笑煞人也！嗬哈哈……[萧太后、萧天佑面面相觑，窘极。
萧太后 （怒责）怎么，方才校场比武，借与杨将军的竟是老马破枪？萧将军，可有这等事吗？
萧天佑 （轻声）太后，这本是你的主意，怎么反倒怪罪起小弟我来了？
萧太后 （急止）嗯——（转对杨延瓌）啊，杨将军！这都是我帐前军校办事不力，实与小女无关啦。（转对萧天佑）萧将军，你速与孤追查此事，定要严惩此等肇事之人。
萧天佑 哎、哎……遵旨。
杨延瓌 哦哈哈……（唱）
一见太后方寸乱，
不觉含笑抖眉尖。
番邦终究无能辈，
留此窘态可笑谈。
告辞！
萧太后 哎呀，小将军，请留步。你、你、你，可不能走哇。
杨延瓌 还有何言语好讲？
萧太后 这个……
杨延瓌 哼！（欲下）
萧天佑 你……左右。
[众军士内声：“有。”急上，围住四郎。
[兀都儿从另一旁上。
萧天佑 杨将军，杨延瓌！我家主母亲举盛宴款待于你，可你进得帐来滴酒未饮，言语之间多有不逊，如今又中途退席，着意羞辱我家主母。你、你，也就忒意地无礼了。
杨延瓌 你却又能怎样？
萧天佑 我、我要把你投下天牢，令尔永难再见天日。
杨延瓌 嗬，哈哈……无能鼠辈，何足挂齿。（推开枪丛欲下）
萧天佑 （见杨延瓌至门前，急呼）军士们！
众军士有。（又一批军士上，将杨延瓌围至核心）
萧太后 （颤指萧天佑）你、你你……唉！（拂袖怒下）
萧天佑 速将逆畜拿下，推出帐外斩了！（随萧太后急退场）
众军士是。
兀都儿 哎呀，不好！王爷要斩杨四郎，快报公主作主张。（急下）
[众军士上前擒四郎。
杨延瓌 怎么，尔等竟要动武么？来来来，我与你们戏耍一番便了。（掀桌摔杯，与军士格斗）
[兀都儿伴碧莲公主急上，架开众人。
碧莲公主 住手！（向军士）退下！
杨延瓌 嗬嗬，打了半日，到底把你给打出来了。公主，有何言语，你就干脆，讲！
碧莲公主 四郎啊，将军！（唱）
母后排宴求秦晋，
谁知竟致动刀兵。
碧莲虽是塞北女，
深慕四郎情意浓。
我爱你铮铮铁骨真男子，
我爱你巍巍豪壮小英雄。
我爱你忠君不贰重社稷，
我爱你一门忠烈有美名。
今日求母订婚聘，
愿许终身心至诚。
不料将军绝情义，
羞辱母后闹行宫。
罢罢罢！
今生既难伴君侧，
只求一死表真情。
盼你深知奴心愿，
九泉下与君得重逢。
四郎啊！我死后——
求你每逢清明日，
为奴焚香祭魂灵，
袅袅青烟扯不断，
一缕情思达九重。
四郎，将军，我去也。
[碧莲公主拔剑欲自刎。四郎夺剑。
杨延瓌 啊，公主、公主啊！（唱）
夺下锋利七尺剑，
珠泪洒落湿前胸。
多情女果然情意重，
我岂能无情对有情。
我只道唯有杨门性刚烈，
谁料想塞北情女秉性同。
我只道宋辽世仇深似海，
却怎知难阻至诚少女情。
只可叹宋辽交兵仇难解，
纵有深情怎相通？
唉！
不如拂袖早离去——（欲下）
碧莲公主 四郎，放我去吧！（夺剑）
杨延瓌 哎呀，不能，不能啊！（唱）
无义郎千古留骂名。
薄情红颜知多少，
真情女子最难逢。
难道是前世结下这不解缘，
呀！
前程漫漫雾朦胧。
公主啊！
倒不如随我南归去——
碧莲公主 哎呀，将军！如今辽宋交兵，我怎能随你同去宋朝呢？还是你留在辽朝吧。
杨延瓌 公主！（唱）
为人的大节是尽忠。
怎能忘大宋皇恩重，
碧莲公主 四郎。
杨延瓌 （唱）又感念烈女情意浓。
皇恩爱卿难相顾，
国法私情两难容。
也罢！
不如双双同归去，
殉情报国共峥嵘。
来来来，
一柄利剑播情种，
咱俩乘风腾长空。
人间难寻秦晋好，
燕尔新婚在云雾中。
天地为媒日月作证，
公主啊！
同去奈何桥上诉衷情。
碧莲公主 如此甚好。郎君，就依你所说，请呀！
杨延瓌 请。
[乐起。杨延瓌、碧莲公主互请、拭泪、整冠、理鬓。公主扯下一缕青丝，赠予四郎。四郎揖谢袖之，并为公主理顺头发，擦去残泪。
杨延瓌 公主！
碧莲公主 郎君！
[杨延瓌、碧莲公主抱头痛哭，逐渐忍住悲声，对剑躬身下拜。礼毕，紧牵手。
碧莲公主 郎君，我们去吧！
杨延瓌 好，一同去吧！
[四郎举剑欲与公主同刎。
[萧太后、萧天佑急上。
萧天佑 万万不可。（夺剑在手）
萧太后 儿啊，我的儿啊！（抱公主）
碧莲公主 母亲！（投入萧太后怀中痛哭）
萧天佑 杨将军，你……
杨延瓌 哼！（背身不理，擦去残泪）
碧莲公主 四郎，郎君，你来拜见母后吧。
杨延瓌 这……
碧莲公主 看在碧莲我的面上，你也该先来叫一声母亲呀。
杨延瓌 公主，你应该先问你母，愿不愿送我回归宋营才是。
碧莲公主 郎君，你先来见过母亲，再请母后依允你回归宋营也不为迟呀。
杨延瓌 公主此言差矣。为人不能持节尽忠，哪能真心尽孝？不能尽忠尽孝，你又要我何用呢？
萧天佑 杨将军，我可深知你了。（旁白）真乃大丈夫也。
碧莲公主 啊，母亲！你就依允四郎回归宋营之愿吧。辽宋之间纵有天河相隔，儿也愿隔河遥望，矢志不移。
萧天佑 唉！可怜碧莲孩儿有此高志，委实难能可贵。只是这一道天河，何时才能填平呢？
碧莲公主 这一道天河么！母后，全得仰仗您的恩德呀。
萧太后 嘿嘿，填平天河，谈何容易。想我辽宋虽本兄弟之邦，近数十年却是战事频仍，致使国力耗损，生灵涂炭。唉！孤为此也是忧心如焚，何尝不愿南北息兵，与宋主互结盟好呢！
萧天佑 阿弥陀佛，难得国母太后有此圣言。公主、杨将军，你们结缘有望了。哈哈……
碧莲公主 傻二舅。
萧太后 只是……
碧莲公主 什么？
萧太后 他中原宋主之心难以揣度呀，孤图有良愿，也是枉然。
[碧莲公主暗牵杨延瓌衣襟。
杨延瓌 哦哦哦。太后，你既有和盟之意，以救万民于水火，此乃善举也。喏喏喏，小将不揣冒昧，愿为此穿针引线，冒万死南归恳请。不知太后信得过么？
萧天佑 杨将军愿担此重任，难得，难得！太后，您看是不是就……
萧太后 也好，也好。只是……
杨延瓌 什么？
萧太后 杨将军若愿南行，嗯，你必得对天盟誓，不负我小女之约。
杨延瓌 （跪）皇天明鉴，小将绝不敢有负于公主。
碧莲公主 （暗笑）起来吧。
萧太后 还有一件。
杨延瓌 哪一件？
萧太后 将军面见宋主，除达言孤一心和盟之诚意，还望在宋主面前多多美言，恳请他……
杨延瓌 怎样？
萧太后 请他必得将后周世宗所夺我关南故地归还于我。
杨延瓌 啊！这这……
萧太后 只此一件，多多拜托、拜托。完璧归赵之日，就是将军与小女完婚之时。哈哈……（离座）
杨延瓌 且慢。太后，燕云十六州原为中原故土，太后如今旧话重提，以此预为和盟设置障碍，这这，就是你言和之诚意吗？
萧太后 哼哼，哈哈……
萧天佑 不不不。杨将军，我主太后的意思是……
杨延瓌 太后，你如真愿宋辽和盟，就请先将辽国历年俘获之大宋人马，尽数归还于我。我也是只此一件，多多拜托、拜托。
碧莲公主 四郎！
萧太后 （装糊涂）啊，萧将军。
萧天佑 太后。
萧太后 如今还有宋朝人马囚禁于我辽朝吗？
萧天佑 哦，末将对此事不甚了然。不过，末将可以代为查找。能否找到呢？嗯，不好说了。
杨延瓌 哈哈……不用萧将军查找，我可以一一告诉于你：我五弟延贵早年失落辽地，至今杳无音信；八弟延光也已囚禁辽朝多年；还有我父杨业当年的金盔金甲、定宋宝刀，皆被你朝扣住，至今拒不归还……
萧太后 这这这……
碧莲公主 四郎，你所说杨延光等被俘宋将，现都在我朝的天牢里押着呐。
杨延瓌 萧将军可否听清，难道还用你再去查找不成！
萧天佑 （挖公主一眼）这……嘿！
萧太后 （对公主）无知小儿，你、你，给我下去！
碧莲公主 母后，您左一个兄弟之邦，右一个辽宋和盟，可杨将军就跟您要几个他们宋朝的被俘人马，您都推三阻四的。看来，您所言辽宋和盟之事，哼，也只是一句空话，说说罢了。
萧太后 （盛怒而难发作）你，出去！
杨延瓌 哈哈哈……（唱）
宋辽征战数十载，
积重难返实可哀。
和盟大业谈何易，
太后啊！
春花不发燕难来。
碧莲公主 母后，妈！（唱）
您常说生灵涂炭苦难重，
您常盼菩萨慈悲少降灾。
可如今和议未开你先变色，
我只得终生长坐望夫台。
碧莲我金口玉言难更改，
母亲啊！
从今后我削发为尼吃长斋。
把我那钢铸的链锤沉东海，
专等待和盟议成边塞开。
到那时重点朱唇施粉黛，
再相迎知心换命的郎君来。
（抖散长发，欲抽剑断发）
[众人大骇。
杨延瓌 公主，爱卿！（唱）
虽说是宋辽纷争无止日，
我感佩你——
披肝裂胆，
一片赤诚，
感天动地，
性烈如钢的忠贞情怀。
[杨延瓌拜向公主，碧莲公主扶起杨延瓌。
杨延瓌 公主啊！（唱）
你为我愿挥利剑捐玉体，
你为我愿削华发进庵宅。
你甘愿等我等到红颜老，
我也愿等你等到两鬓白。
从今后你去庵堂守孤灯，
我被囚长坐天牢志不衰。
我们俩近在咫尺虽难见，
无非是梦中相会悠悠哉！
临分别再给爱卿深深拜，
别了，公主！
但愿得红杏报春春早来。
碧莲公主 （拭泪）郎君您长坐天牢，可要多多保重。
杨延瓌 小将记下了。（转身对辽军）军士们，取来重枷长镣，快快送我进天牢去吧。
[众军士取重枷长镣上。
萧天佑 这、这是从何说起呢？
萧太后 谁叫你们来的？下去！
萧天佑 滚，滚！都快滚下去！
[众军士稀里糊涂下。
萧太后 碧莲我儿，你们……怎么都这么认真呢？和谈和谈，不就得慢慢地谈吗！你，你……小小人儿，也就过于地性急了啊。唉！这都怪我，把你自小宠爱坏了。怪我，都怪我哟！
[碧莲公主背身不理。
萧太后 唉！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杨将军，你所说杨延光等被囚人马么……
杨延瓌 怎样？
萧太后 放回，都放回吧。
萧天佑 对对，一律放回，一律放回。
杨延瓌 我五弟延贵呢？
萧太后 我朝负责查找。
萧天佑 对对，一定找到，一定找到。
杨延瓌 还有我父所留遗物？
萧太后 尽数归还。
萧天佑 一点不留，全部奉还，全部奉还。
[碧莲公主喜看四郎。
萧太后 （长叹）唉！
碧莲公主 （感激地）妈！
萧太后 这都是为了你哟。
碧莲公主 （撒娇）妈！
杨延瓌 那么，太后让我何时回返宋朝？
萧太后 这返回宋朝之事么……
杨延瓌 怎么？
萧太后 这个……
碧莲公主 妈！
萧太后 也罢！请小将军小住半载，如何？
杨延瓌 留我长住半年何用？
萧天佑 对对，我朝主母还想好好款待于你呀。
杨延瓌 哼！我乃被囚之人，何劳款待。
萧天佑 （苦笑）嘿嘿嘿，你如今已是我朝太后相中的呃呃……贵客了呀！哈哈……
杨延瓌 最迟明日，就请太后将一应被俘人马随我同返宋朝，怎样？
萧太后 明日？哎呀，太仓促了吧。
萧天佑 啊啊，是啊，五郎尚需查找，一应人犯也要准备……
碧莲公主 郎君，我母亲既已依允了你，我看你也就小住三月吧。
杨延瓌 公主，和盟事大，我更是归心似箭啊！
碧莲公主 我还想多多求教于你呢。
兀都儿 是啊，平日我家公主就愁演练武艺缺少一个好对手。四郎您要是肯留下住上三月呀，也好让我家公主舒展舒展筋骨，过一过瘾头，陪伴您痛痛快快地玩上几日呐。
杨延瓌 这个……
兀都儿 别这个那个啦。太后，我看您就这么定了吧。
萧太后 哈哈……如此甚好。近侍。
近侍在。
萧太后 吩咐重排盛宴，命碧莲孩儿作陪，请杨将军后宫饮宴便了。
碧莲公主 孩儿遵命。四郎，请了。
杨延瓌 公主，请。
[萧太后、萧天佑大笑。笑声中，碧莲公主、杨延瓌、兀都儿下。
萧太后 （突然瘫坐椅内，虚汗溢出，摇头长叹）二弟，你看我是老了吧，不中用了。
萧天佑 （擦汗，出一口长气）唉，当家之人，难哟。
萧太后 （重振精神）二弟。
萧天佑 太后。
萧太后 命你火速调遣人马，星夜进发。
萧天佑 却是为何？
萧太后 辽宋纷争已有四十余载，久未互通使节，孤今虽有和盟之意，然不同时威之以大军，躬行讨击，恐宋王也难许孤愿。一旦有变，岂不使我损兵失地，白白地吃个大亏吗。
萧天佑 太后所虑极是。
萧太后 孤命你与统军使萧天佐即日起兵，大举南进，猛攻城池，多占宋地，不得有误。
萧天佑 遵旨。
[幕落。
第五场 王侁进谗
[王侁持边报上。
王侁 （念）碎步进深宫，
军机报宋王。
面愁心内喜，
唯我计谋强。
臣王侁有紧急军机启奏万岁。
大太监 （上）启禀万岁，兵马都监王侁有紧急军机启奏。[赵恒上。
赵恒 （念）征辽失利丧良将，
愁煞孤家大宋王。
[寇准上。
寇准 （念）寇准进宫言战事，
力排众议保四郎。
大太监有本启奏，无本退班呐。
臣
见驾，吾皇万岁。
赵恒 爱卿平身。
万万岁。
赵恒 爱卿上殿，有何本奏？
王侁呈上边关战报，恭请万岁亲览圣裁。
赵恒 （阅报）啊！征辽先锋杨延瓌他、他他……
王侁他被辽邦擒获，已经叛宋投辽，如今是那萧太后帐下的驸马爷啦。
赵恒 竟有这等情事？可恼啊，可恼！
寇准 我主暂请息怒。
赵恒 气死朕了。
王侁啊，万岁！臣早有本奏明我主，备言杨业乃党项族人，原为北汉旧臣，曾依附辽邦通同反宋。降宋以来，虽受先帝厚遇，不期无功身亡，为此，佘太君及其诸子难免心怀二志，不可不及早提防。万岁总因我与杨家不和，一向不肯采纳臣之忠谏。如今不幸被臣言中，杨四郎延瓌确已降番，我主理应依律严惩才是。
赵恒 依卿之见呢？
王侁杨延瓌降番，乃佘太君恣意骄纵所致。我主应即降旨，将佘太君贬抑为民，责她纵子降番之罪。再将杨家兵将全部编遣，权充边卒，以使杨家将从此化为乌有，令其永不复生。
赵恒 嗯，言之有理。
寇准 妙啊！哈哈……
赵恒 寇准爱卿，朝堂之上为何如此发笑？
寇准 我是笑万岁您呀，好一个“言之有理”。
赵恒 是笑孤家我吗？（离座）啊，爱卿，请有所教我。
寇准 知其子者莫过于其母。依臣之见，应先请佘老太君上殿一问才是啊。
赵恒 爱卿所言极是。近侍。
大太监在。
赵恒 宣佘太夫人上殿。
大太监启奏万岁，佘老太君早已在丹墀下候旨啦。
赵恒 快请。
大太监万岁有旨，宣佘老太君上殿啦。[佘太君内声：“来了。”上。
佘太君 （唱）边关告急战报频，
惊动我雪盖云鬓、踔厉风发的佘太君。
传闻我儿投辽营，
招婿东床已成婚。
满朝文武皆震动，
各论短长闹纷纷。
我杨家一门忠烈后，
哪会有叛国变节的人！
面君请战征辽去，
我要兵发边关，
直捣辽营，
救回小儿，
以谢皇恩，
方显我杨家的清白忠贞。
臣佘赛花见驾，吾皇万岁。
赵恒 佘太夫人平身。
佘太君 万万岁。
赵恒 赐坐。
佘太君 谢坐。
赵恒 佘太夫人一向安好？
佘太君 承蒙万岁动问。只是边关战报频仍，满朝文武议论纷纷，老臣我实难安寝了。
寇准 啊，老太君，您尽可安卧高枕，这军机大事么，喏，（朝王侁努嘴）自有国家栋梁在万岁驾前为您操心哦。
王侁宰相，我这也是为国家社稷久泰长安嘛。万岁，您看，这倒落下微臣的不是了。
赵恒 是啊，王侁爱卿为朕传报军机，正是他竭尽职守、未敢懈怠之举哦。
寇准 在万岁驾前妄议同僚是非，也是为国家社稷之久泰长安吗？
王侁这……
赵恒 （对寇准）啊，爱卿，依你之见如何才是呢？
寇准 依臣之见么……
王侁那，你说该怎么办吧？
寇准 依臣之见，还是请佘太夫人先说说她的主意才是啊。
王侁哼，叛国之将出在她的家中，她还能有何话讲！
佘太君 王侁。
王侁老太君。
佘太君 将军。
王侁岂敢。
佘太君 你说叛国之将出在我的家中？
王侁这、这，这可不是我说的，喏喏喏，有战报为凭啊。
佘太君 哼、哼，嗬哈哈……（唱）
奸佞谗言像利刃，
句句刺痛我的心。
十八年积愤气未消，
今日重遇老仇人。
王侁老嫂子，往日的旧恩怨，何必再提呢？
佘太君 （唱）正是不念旧恩怨，
我上表万岁下诏文。
把你从边陲接回朝，
让你尽忠做人臣。
王侁回朝之后，我对万岁爷是披肝沥胆，竭尽忠诚的呀。
佘太君 （唱）谁知你耿耿于怀充军的苦，定欲加害我杨家的人。
王侁这可是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佘太君 （唱）你凭借军权发号令，
误我四郎陷敌群。
让他孤军困贼手，
中计被擒堕黄尘。
王侁哼！他如今可已是萧太后的驸马爷啦。
佘太君 住口！（唱）
你手擎边报如获宝，
借题发挥加害我满门。
你，你，你，
国家有你定遭难，
杨家遇你难安身。
你舌头长，缺人品，
诡计多，心忒狠，
白活一世枉为人。
赵恒 嗯——佘老太君，你今日上得朝来，只顾胡喊乱骂，是何道理？
佘太君 今日来到朝堂，不只要骂王侁奸佞，先王赐我龙头拐杖，闹不好我还要打呢！
赵恒 大胆！你是先帝旧臣，就不该偏袒儿女，诬陷忠良，难道不怕我治你欺君误国之罪吗？
佘太君 哈哈……昏君啊，昏君！我欺君误国，有何凭证？
赵恒 这边关战报，难道有假？
佘太君 有假。
王侁你说有假，好，好，你且拿出真的我看。
佘太君 这个……
王侁什么这个那个，你只知护儿，不知护君；只知顾家，不知为国。你，你，什么一门忠烈，不过是自吹自擂罢了。
佘太君 哼！哼！嘿嘿……（唱）
佞贼谗言令我恨，
更骂你这小昏君。
偏听偏信害忠良，
误国欺民罪孽深。
罢罢罢！
举起我这龙头杖，
专打无道小昏君。
打罢昏君打奸佞，
大闹龙庭我把老命拼。
王侁 （抱头躲）反了，反了，打万岁爷了。
赵恒 （大怒）禁军何在？
众禁军有。
赵恒 把这疯婆子推出宫外斩首。
众禁军是。
寇准 哎呀，不可，万万不可！万岁，佘老太君杀不得呀。
赵恒 怎么杀不得？
寇准 杀了佘太君，倘若辽军犯境，谁人能敌？
赵恒 这……
寇准 算啦，算啦。请佘老太君暂回天波府消消气。万岁，你可莫要再提“杀”字了。
赵恒 唉，也罢！近侍。
大太监在。
赵恒 把佘老太君送回天波府，再作定夺。
大太监是。
佘太君 哈哈……（唱）
闹龙廷气得我手颤脑昏，
呀！
却忘了救小儿请旨出征。
欲回身再面君——已难入龙门，
唉，
我只得暂回府且等下文。（下）
赵恒 哼！退班。
大太监早朝已毕，万岁起驾回宫啦。
报子甲 （急上）报——
赵恒 讲。
报子甲启禀万岁，辽邦萧太后亲率二十万大军，日夜兼程，大举南进啦。
赵恒 哎呀！再探。
[报子甲下。报子乙上。
报子乙报——
赵恒 快讲。
报子乙辽军正猛攻遂城、保州、定州，边关告急，城池难保啦。
赵恒 再探。
[报子乙下。
赵恒 寇准爱卿，这可如何是好？
寇准 万岁，寇准只会为相，不会为帅。这挂帅之人么，唉！现在已无有了。
赵恒 怎么，满朝文武，竟无有一个挂帅之人吗？
寇准 有倒是有一个，可惜啊可惜，只是请不来了。
赵恒 啊！难道你还要朕亲幸天波府，向那疯婆子负荆请罪不成？
[报子丙上。
报子丙报——启禀万岁，辽师进抵瀛州城下，昼夜攻城，击鼓伐木之声传闻数十余里，瀛州危在旦夕，请万岁速派大军救援呐。（下）
赵恒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哦！（急得来回转）
王侁启禀万岁。
赵恒 爱卿快讲。
王侁佘太君早怀贰志，已不可启用。这抗辽之事，末将愿一马当先，为我主杀敌立功。
赵恒 如此甚好，朕命你为征辽先行，即刻启程，速去瀛州救援，不得有误。
王侁遵旨。（出门）才给了个先行，哼！（下）
赵恒 寇准爱卿，朕虽令王侁出征，只是对他放心不下，如何速退辽军，还望爱卿教我。
寇准 哈哈……万岁欲了却此事也并不难，依臣算来，不过五日而已。
赵恒 怎么，难道你已成竹在胸了吗？
寇准 万岁，昨日辽邦发来信箭一封，词意恳切，急欲与我止戈和盟。今虽有辽军犯境，依理推之，乃恐我不愿和盟，故而显示军威罢了。
赵恒 依卿之见？
寇准 依臣之见，须劳圣驾亲幸澶渊，手书信箭一封，以达辽主，备言和盟之诚意，辽军攻势自然随之而解了。
赵恒 哦哦，如此甚好。
寇准 只是一件，不知延瓌降番招婿之事确也不确。若果有此事，佘老太君为保忠义之名节，定然不依。只怕由此激怒辽主，岂不横生枝节，致使和盟告吹，战事又起了吗？
赵恒 哎呀呀，这又如何是好？
寇准 万岁，你必得如此……
赵恒 哦，哦哦……
[幕落。
第六场 大雁南归
[管弦细乐声中幕启。歌舞班舞上。（唱）
悠悠马上捉金鞭，
郁郁笛鸣漫草原。
蝶坐郎怀行复止，
香醇长醉意绵绵。
[萧太后手拉杨延瓌笑上。碧莲公主随上。
萧太后 （唱）将军入辽三月整，
今日匆匆登回程。
来时枫叶正吐翠，
去时已是遍山红。
来时难饮一壶酒，
去时亲情心相通。
但愿此去促和议，
辽宋弟兄早欢盟。
杨延瓌 太后，此亦小将衷心所愿也。
萧太后 近侍。
近侍有。
萧太后 礼单何在？
[近侍呈上礼单。
萧太后 杨将军，你来看：（唱）
两份礼单甚微薄，
聊表孤家一点情。
此份礼单赠宋王，
再赠你母老英雄。
但愿辽宋和盟日，
永结亲情意更浓。
杨延瓌 太后馈赠甚厚，多谢了。
萧太后 （对萧天佑）贤弟。
萧天佑 臣在。
萧太后 随杨将军返归故国之大宋将士安在？杨延瓌启禀太后，我朝诸将都是归心似箭，他们于今日三更就已先期登程了。
萧太后 哈哈……如此甚好。
杨延瓌 小将也就此告辞，请太后回銮。
碧莲公主 让孩儿代母亲再送四郎一程。
萧太后 甚是。祝杨将军此一去诸事顺遂，早传佳音。
杨延瓌 也望太后多多保重，小将告辞了。（一揖）
萧太后 将军免礼，将军免礼。啊哈哈……（下）
[众随侍均下。
碧莲公主 马童。
两马童有。
碧莲公主 马来。四郎，郎君，走啊！
杨延瓌 请。
[碧莲公主、杨延瓌策马。马嘶鸣、惊跃、奔驰、稳行。
杨延瓌 千里远送，终有握别之时。公主，您且请回吧。
碧莲公主 四郎，您此一去，何日才能再见呢？郎君啊！
杨延瓌 公主。
碧莲公主 （唱）啾啾悲鸣，
杨延瓌 （唱）归雁南巡。
碧莲公主 （唱）三月相伴，
杨延瓌 （唱）难舍难分。
公主啊！
碧莲公主 郎君。
杨延瓌 （唱）永定河水流不断，
碧莲公主 （唱）那是咱俊逸情侣的涓涓泪痕。
杨延瓌 （唱）太行山高绕烟云，
碧莲公主 （唱）萦回着多情少女的意浓情深。
军威马壮送将军，
杨延瓌 （唱）刀枪丛中度离辰。
碧莲公主 （唱）何日重见郎君面，
杨延瓌 （唱）情思未尽又离分。
碧莲公主 郎君啊！（唱）
但愿早日结盟好，
佛祖慈悲断肠人。
杨延瓌 （唱）唯恐旅途多险阻，
我朝本有那进谗的臣。
碧莲公主 呀，四郎！（唱）
你舍弃性命投烈火。
杨延瓌 （唱）但得和盟可自焚。
碧莲公主 （唱）如有不测可奈何？
杨延瓌 （唱）无非捐躯以成仁，
只是难忘我爱卿。
碧莲公主 郎君啊！
杨延瓌 公主啊！（同唱）
不由得牵手顿足泪沾襟。
碧莲公主 四郎！
杨延瓌 公主！
[相抱痛哭，忍泣，拭泪。
碧莲公主 天色不早，郎君你快快启程吧。
杨延瓌 公主，你要多多保重。
碧莲公主 兀都儿。
兀都儿 奴婢在。
碧莲公主 取酒来。
兀都儿 是。
[侍女用托盘送上小酒杯两盏。兀都儿递至公主前。
碧莲公主 （推开酒杯）取大杯来。
兀都儿 是。取大杯来。
[侍女送上大杯。
碧莲公主 不，我要的是八宝海樽。
兀都儿 公主，您……
碧莲公主 送别将军，必得豪饮长醉，方表我与将军诀别之情。
兀都儿 我说公主啊，将军吉日远行，您怎么竟说出“诀别”二字呢？
碧莲公主 兀都儿，你是不知，将军此去，吉凶未卜，凶多吉少，我与将军从此……恐难再见了。（突发痛泣，又急收哭声，拭泪）兀都儿，取八宝海樽！兀都儿（拭泪）是。
[侍女送上。兀都儿递给碧莲公主和杨延瓌。兀都儿回身饮泣。
碧莲公主 将军。
杨延瓌 公主。
碧莲公主 四郎！
杨延瓌 爱卿！
碧莲公主 让我俩同饮此樽酒，寄托凄切情怀吧！
杨延瓌 请！
碧莲公主 请！
[杨延瓌、碧莲公主同饮，饮后将酒樽同抛至半空，落入侧幕。
碧莲公主 （拭泪）兀都儿，取兵器来。
兀都儿 公主，您现在要的什么兵器哟？
碧莲公主 英雄诀别，不可令苦泪长流。让我与郎君同操兵器，再演练一番，以壮行色。
[兀都儿与另一军土取来链锤及长枪。
杨延瓌 公主竟有此雅兴吗？好，小将奉陪了。请！
碧莲公主 请！
[碧莲公主与杨延瓌开打。打得别具诗情韵味，兴之所至，各亮特技。
（同唱）
秋风起，红叶飘，
情侣胸中似火烧。
千里齐鞍不知远，
唯闻哐得哐得马蹄敲。
链锤飞，金光绕，
滚滚黄尘满弓刀。
铁臂轻挥寒气逼，
英雄诀别山影摇。
[舞至精彩处，幕徐落。
第七场 回朝惊变
[二幕前。
[杨延瓌携同杨延贵、杨延光等诸宋将打马上。
杨延瓌 （唱）鸿雁南飞归故里，
又见大宋美河山。
昨日拜辞辽公主，
今日进谒慈母颜。
但见沿途枫叶艳，
人心更似烈火燃。
大宋诸将相随伴，
同心共愿促和谈。
只盼诸事皆顺遂，
早得佳音报燕山。
延贵、延光二位贤弟及诸位将军。
众宋将有。
杨延瓌 来此已是我大宋地界，请诸位将军驱马快行几步。
众宋将是。
[杨延瓌与众宋将一阵急驰，下。
[二幕启：呐喊、号角声中，宋众军士上。
众军士哦——
[王侁上，升帐。
王侁 （念）擒获叛贼动大刑，
进驻澶渊抢头功。
来人。
众军士有。
王侁叛宋的逆畜现在何处？
一军士启禀将军，杨延瓌等一应人犯俱已绑至帐外，听候发落。
王侁嗯，把叛贼杨延瓌先带进来。
一军士是。（向外）带杨延瓌。
众军士哦——（绑杨延瓌上）
王侁哈哈，囚徒，还认识我吗？
杨延瓌 （一瞥）哼！谁不认识你呀。
王侁认识就好。本将军苦熬半生，总算熬到了出头之日。我要出了头，就该杀你的头了。
杨延瓌 哼！
王侁我明人不做暗事，杀也要把你杀个清楚明白，不能叫你做屈死鬼。来来来，快把你如何叛宋，如何投辽，如何入赘，一应等情，一一从实招来。哎，说话呀，怎么不说话？哑巴啦？不说？好，大刑侍候！
刀斧手是。（抬刑具上）
王侁怎么样，是先说呀，还是先尝尝滋味？嗯？
杨延瓌 王侁。
王侁该叫我大叔。
杨延瓌 奸贼！
王侁什么？
杨延瓌 你要我说什么？
王侁怎么，说了半天，你是没听明白，还是装糊涂？我要你说说你叛宋投辽、降番招婿的罪行。
杨延瓌 哈哈……要我招认叛宋投辽的罪行吗？
王侁对对，就说这些。小的们，笔墨伺候。（接宋兵送上的文房四房）说吧，我记着。
杨延瓌 好，我说。18年前……
王侁 （停笔）什么？18年前？
杨延瓌 就在那朔州城外狼牙屯，你血口喷人，诬陷我父杨业不忠宋王，心怀二志，逼令他孤军出征，力敌千军。主帅潘美命你领兵在陈家谷口接应，你却为抢头功，不听主帅劝阻，擅自撤兵，致使我父在陈家谷口陷入重围，身被数十创，犹手刃百十余人。我长兄延玉暨所存百十余将士，全部壮烈牺牲。我父坠马被擒，绝食三日而亡。这就是你王侁奸贼欺君误国、诬陷忠良、逼死我父的罪行。
王侁 （狂呼）住口！你给我住口！拉下去，快拉下去，统统问斩！我要脑袋，我要他们的脑袋！[众军士架杨延瓌下。
[寇准、赵恒急上。
寇准 刀下留人！
[杨延瓌被带上。
王侁 （离座）不知万岁驾到，末将有失远迎，死罪，死罪。
寇准 哼！万岁要晚来一步，这帐内帐外几十颗人头就全部落地了。
王侁末将本想将一应叛贼从速问斩，驰赴行宫，当面禀告万岁……
赵恒 人已处斩，我要那一堆人头何用？
王侁是，是，是无用了。那，你、你，就当着万岁的面，把你们如何降番叛宋，一一从实招来。
杨延瓌 万岁，将士们冤枉啊！[幕后呼声：“万岁明断，将士们冤枉！”
寇准 嗯嗯，有何冤枉，都对万岁爷备细说来。
杨延瓌 万岁容禀。
王侁杨延瓌，你当讲则讲，不当讲，不准多言。
赵恒 （眼瞥王侁）嗯——
杨延瓌 万岁！（唱）
三月前王侁传军令，
小将受命离宋营。
不料孤军陷敌阵，
他是借刀杀人设陷坑。
王侁大胆！万岁驾前你竟敢胡言乱语，蒙骗万岁。
赵恒 嗯——
王侁万岁。
寇准 （对杨延瓌）讲。
杨延瓌 是。（唱）
小将被擒囚辽寨，
滴水未进待极刑。
怎料公主约比武，
她竟在校场动真情。
王侁看看，果不其然，就是那话儿了。
寇准 是什么话呀？还是耐着点性子你就往下听吧。
杨延瓌 （唱）萧太后设宴来劝降。
王侁 （喜极，跳起来）嘿，你看怎么着。
寇准 你降了没有？
杨延瓌 （唱）我怒砸盛宴闹行宫。
王侁 （泄气）唉！
寇准 嗯，好样的。
杨延瓌 （唱）谁知公主擎宝剑，
延颈自刎欲殉情。
寇准 啊，世上竟有这等女子？
王侁嗯，这倒有点意思。
杨延瓌 （唱）从未见这等刚烈女，我哪能无情对有情？
寇准 你答应了没有？
王侁 （旁白）只要他一点头，嘿嘿，这叛徒的帽子就给他戴定了。
杨延瓌 （唱）论国法我们宋辽怎通婚？
寇准 对啊！
杨延瓌 （唱）论私情咱俩秉性一般同。
国法私情难相顾，
咱只得同刎共殉情。
王侁哈哈，说什么同刎殉情，分明是妖艳妄语，哄骗圣上。你你你，该当何罪？
寇准 嘿嘿，该当何罪，圣上自有明断，何用王将军你劳神评说呢？你还是慢慢往下听吧。
杨延瓌 （唱）我与公主正举剑，
太后夺剑在手中。
王侁咦，这一条没劲，太不够意思了。
杨延瓌 （唱）公主太后齐恸哭，
要我认母叙亲情。
寇准 你认了没有？
王侁 （旁白）嗯，又有点门儿了。只要你一倒身下拜，嘿嘿……
杨延瓌 （唱）又闻太后有和意，
我力主宋辽早和盟。
寇准 好一个力主宋辽早和盟
赵恒 嗯，你小小年纪，就能时刻有大局在胸，好、好，可喜、可叹啦！哈哈……
杨延瓌 （唱）和盟必得表诚意，
我讨回了大宋被囚的人。
赵恒 哦，你未动一兵一卒，竟将我大宋历年被俘人马，全都讨回了吗？
杨延瓌 是，全都讨回来了。
赵恒 好、好、好，寇爱卿，快给小将军杨延瓌先记一大功。
寇准 遵旨。
杨延瓌 谢万岁。
王侁 （旁白）嘿，偷鸡不着倒蚀一把米，便宜了这小儿。
杨延瓌 万岁！（唱）
我八弟延光困天牢，
受尽苦楚数寒冬。
赵恒 哦，八郎杨延光竟能在辽邦天牢坚守名节，实实地可叹、可敬啊！
杨延瓌 （唱）我家五弟更凄惨，
他损形垢面装痴疯。
沿街叫花靠乞讨，
是任人辱骂的可怜虫。
我驰骋辽境四处寻，
才与他漠北荒野得重逢。
赵恒 哦，杨五郎拒不降辽，扮作疯乞丐与敌周旋，好，好，都是我大宋的英雄，英雄啊！
杨延瓌 （唱）可恨王侁贼小人，
害我父子罪难容。
我以真情启万岁，
不除奸贼气难平啊！
万岁！（跪拜）
赵恒 （向寇示意）寇爱卿，我看……
王侁万岁，别听他的，别听他的。他原本就是辽邦派回来的奸细……
寇准 住口！（唱）
骂一声王侁老奸贼，
你伪造军情骗主公。
王侁啊！没有、没有的事。
寇准 （取出几张战报，唱）
这是边关真战报，
你篡改词句蒙圣听。
战报本无降辽句，
你加添降番大罪名。
从你家查出铁凭证，
改写的墨迹字字分明。
赵恒 （唱）欺君误国正是你。
王侁万岁，臣死罪、死罪。（跪）
赵恒 拉下去，立即问斩。
众军士是。
王侁万岁，万岁，再饶我一回……（被拉下）
赵恒 哼！（唱）
枭除奸贼，国法难容。
杨延瓌 （拜）臣感念万岁大恩大德。
赵恒 （唱）双手扶起小爱卿，
你为国为君尽忠诚，
孤王留你任殿直，
传旨表彰你的大功。
再慰受困众部将，
坚守名节皆尽忠。
钦赐御宴崇政殿，
犒赏大宋列位英雄。
杨延瓌 （叩拜）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幕后同呼：“万岁！”
赵恒 （对侧幕内）好，好，众卿平身。（扶起杨延瓌）小将军，你冒死归来，定然思母心切，朕赐你千里宝驹，你可即刻驰奔天波府，也好母子团聚，共叙天伦。
杨延瓌 谢万岁！
赵恒 你要代孤王问候你母，就说孤王对老夫人颇有不是之处，请老夫人不必介意。
杨延瓌 是。
赵恒 你再代朕请她速来澶渊，统帅三军，与孤家共商退敌和盟大计。
杨延瓌 遵旨。
赵恒 你快去，速去速回。
杨延瓌 是。（急下）
赵恒 哈哈……（唱）
看四郎兴冲冲乘风而去，
天波府又增添辅弼功臣。
老太君见子归定然惊喜，
慈母爱孝子敬共叙天伦。
哈哈……
寇准 哎呀，大事不好。
赵恒 爱卿，何事惊慌？
寇准 杨延瓌此一去，定有不测呀！
赵恒 此话怎讲？
寇准 万岁念他久别归来，定然思母心切，故而赐他千里宝驹，命他即刻登程。可这、这是忙中有错了。
赵恒 怎么？
寇准 万岁既未授他亲笔谕旨，又未派近臣相伴随行，他回到天波府，纵然满身是嘴，又怎能说得清他那在辽入赘之事呢。
赵恒 爱卿所虑极是。佘老太君素以忠义为本，怎能轻饶于他。若老太君一怒之下……
寇准 小将军那性命可就难保了。
赵恒 杨四郎性命不保，辽方决然不依，宋辽和盟怕也由此告吹呀。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这这这……
寇准 万岁，您速命军勇乘快马，将杨延瓌急追回来。
赵恒 来不及了。军中快马怎能追上我那千里宝驹呀！
寇准 这可怎么处，怎么处？看来，必得老臣亲走一遭，飞奔天波府，请老太君刀下留人了。
赵恒 只好如此。就请老爱卿即刻登程，马上加鞭，救人要紧啊！
寇准 遵旨。备马。（念）
跃马飞驰恨路长。（打马下）
赵恒 （念）祝祷神明保四郎。
阿弥陀佛。（下）
[急急风。紧接第八场。
第八场 阵前重逢
[二幕前，辽军报子由幕内喊起，“报——”小翻上场，亮相。
报子探马飞传报丧事，佘氏含恨杀四郎。四郎被杀啦！报——（喊下）
[辽兵将由下场门上。
[萧天佐上。众军士随上。
萧天佐 （唱）说什么和谈扯什么淡，
不杀进汴梁心不甘！
称什么兄弟装什么蒜，
我要为外甥女报仇冤。
将士们！
众将士有。
萧天佐 杀进开封府，活捉宋老儿。
众军士喳！
[众下。
[二幕启。
[急急风。碧莲公主素盔素甲带兵马急上。
碧莲公主 （唱）四郎果然遭残害，
我披麻戴孝上阵来。
地该崩裂天该塌。
四郎，我的郎君啊！
盼只盼我与郎君一处儿埋。
兀都儿 启禀公主，来此已是澶渊城下。
碧莲公主 擂动战鼓，合力攻城。
[宋兵出城。宋辽军混战。
[萧天佐出战。
[两军鏖战，不分上下，互有进退。
[碧莲公主率辽军攻至城下。
碧莲公主 呔！城上听着，命尔等快去传话，请佘老太君阵前讲话。
一宋兵禀报佘老太君，辽将碧莲公主阵前有请啦。[佘太君上。
佘太君 （唱）前日问罪四小儿，
今日公主到阵前。
宋王备言和为重，
也只得试说和盟息烽烟。
阵前就是碧莲公主吗？
碧莲公主 （滚鞍下马）啊，原来是佘老太君驾到。老太君在上，请受碧莲一拜。
佘太君 公主请起。你把老身唤将出来有何话讲？
碧莲公主 老太君容禀。（唱）
辽宋阵前多兵刃，
刀丛中我结识了延瓌君。
他已与我订婚聘，
佘太君 哦，原来你们已经……哦哦……
碧莲公主 （唱）我俩死活不能分。
只求老太君发慈悲，
佘太君 你是说……
碧莲公主 （唱）我要亲埋郎君报他的恩。
坟前再亮七尺剑，
随伴四郎别离魂。
佘太君 怎么，你竟有此宏愿吗？
碧莲公主 （唱）立下宏愿定殉情，
快请交给我那惨死的人。
佘太君 哦，你是跟我要那死去的延瓌小儿吗？好好好，让我还给你一个活着的。延瓌小儿，上前见过你的公主。哈哈……
[佘太君大笑离去。
杨延瓌 公主！
碧莲公主 郎君！
杨延瓌 爱卿！
碧莲公主 四郎！（扑在延瓌怀中）
[幕后合唱：
宋王爷深念和为重，
刀斧下救出延瓌兄。
从此宋辽结盟好，
青史永留澶渊名。
[喜庆乐声中紧接九场。
第九场 澶渊和盟
[紧接前场。
[歌声袅袅，舞姿婆娑。
[正中高挂火红“喜”字，并置红烛、宫灯。
寇准 宋辽和盟，互换盟约。
[赵恒与萧太后互换盟约，相互躬身一揖。近侍端上血酒，二人一饮而尽，再揖。乐声大作。
[众拥杨延瓌、碧莲公主至正中。
萧天佑 一拜天地，二拜国君，三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碧莲公主揭起盖头偷看，被杨延瓌一把揭去盖头。全场大笑。
[歌舞班穿插其间，歌舞不断，词曰：
宋辽血战仇难解，
一旦平和天下白。
兄弟亲情结盟好，
同心共祝吉祥来。
[幕徐落。
[全剧终。
[1]瓌，音“规”（ɡuī）（《四郎探母》中的戏剧人物杨延辉，正是历史人物杨四郎，本名杨延瓌）。
[2]萧太后，为辽景宗之妻，辽圣宗之母，本名萧绰，字燕燕，史称承天太后。
[3]赵恒，即北宋第三世帝，谥号宋真宗。
[4]侁，音“身”（shēn）。
[5]澶，音“蝉”（ch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