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不久,犯人被带到亚历山大面前。屡遭毒打后,他满身都是瘀伤和干涸的血迹,苟延残喘。别人几乎认不出他是汤姆,那个一周多前马修曾派去南方的人。他走不了路,因为在审讯时,他们残忍地将他左腿的骨折错位,以至于造成终身残疾。
他被抓到之后,他们就让他一直保持清醒,每一次他稍微陷入瞌睡,他们就马上重击他的头部,虽然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的殴打足以让他昏迷。
那两名把他从隔壁拖车上带过来的护卫把他重重扔在一把椅子里,其中一人在临走前踢了一下他的断腿,才放他单独和亚历山大呆在一起。他还没有意识到,之前的磨难只是这次审讯的开始而已。
“人们常说,”亚历山大开始了。“如果你想要做好一件事,你应该自己动手。我相信这是生活的箴言。”亚历山大走得很慢,昂着头,几乎是自言自语,他轻轻地走到那个人身后,然后再次进入他的视野。
“我想,我们之前也在这儿见过?”他继续说。“我认出了你的脸,或者至少是还剩下的轮廓,我一看到你就认出了你。在宫里你也被带到我面前,坐在类似于你正在坐的这把的椅子上。那时候你跟我说话了,你还记得吗?祈求饶恕你的生命,坚持从来没有杀过人,哭诉说那肯定是一个可怕的错误。你还记得吗,当你坐在我面前时,你捂着脸哭泣?我那时候宽容温和,宽恕了你的罪行。我可以再次成为那样的人,你知道,你仍然可以从这里走出去。”
亚历山大自顾自地笑了。“嗯,也许不是走路出去。”他说,“但我敢肯定,你可以理解意思。我会问你很多问题,一个接一个,没什么难度,我向你保证。你只需要做的是诚实地回答,当然也要快速,然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汤姆什么都没说,只是紧张地看着亚历山大在拖车里走来走去,努力睁开他完好的那只眼睛,也许正等待下一次的殴打。他早就放弃了逃跑的念头,现在只求速死。他被抓住时,他们曾威胁要杀死他,威胁朝他脸上开枪,把他吊死在最近的树上,当时他真的以为他不会看到黎明的光明,但那已经是三天前了,现在,他仍然没有被允许死去。
他受到猛击和殴打,觉得疲累而厌烦,但受到伤害的只是他的身体,永远不是他的精神。他绝不会屈服。因为马修信任他。亚历山大直接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试图直视他仅剩的那只完好的眼睛时,他脑子想象着母亲正在唱着她最甜蜜的摇篮曲哄他入睡。
“我们先从容易的开始,好吗?”亚历山大问。“你叫什么名字?”
汤姆不确定他是否还具有说话的能力,那封住了他右眼的干涸血块也把他的嘴角粘合在一起。从被抓到之后,除了仅有的几口水,他没有吃到一点东西,而且他的舌头含在嘴里感觉实在太大了,甚至无法发出最基本的单词。
亚历山大走近了一步,弯下腰,直到他的头和他的囚犯的在同一高度。“他们告诉我,他们没有割掉你的舌头,”他说,“所以我只能认为你不愿意跟我说话。我问你的不多,只是你的名字而已。你至少可以告诉我这个。这样起码我就知道你能说话,而我不是站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汤姆的舌头先粘在上颚,然后是他的下嘴唇,他笨拙地用嘴唇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嘶嘶声。
“是的,继续。”亚历山大说,靠的很近来听清楚那个词语。这一次,汤姆能够让他的嘴唇动作到位,虽然它们还是几乎没发出声音。
亚历山大缓缓的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我只希望你的母亲永远不会听到你这么说话。”他说。“不过转念一想,她也听不到了,是吧,我已经杀了她。”
亚历山大迅速而有计划地转身抬起他的脚跟用力向下踢向汤姆的断腿,汤姆移位的骨折越来越严重,洁白的骨头刺穿了皮肤,新鲜血液滴下来在他的脚下汇成一小滩。他几乎没有足够的力气来对攻击做出反应,更不用说哭着喊痛。相反,他专注于他母亲的声音,那声音舒缓而宁静,祝他有个好梦。
亚历山大又恢复他原先的姿态,并再次开始踱步。汤姆再也无法长时间抬起头来跟随他的动作。
“我想知道的不过是你的名字而已。”亚历山大继续说。“现在看看你让我做了什么,这只是没说你的名字的代价。我很抱歉变成这样,真的,我很抱歉,但我认为你能理解。我会问几个问题,你会回答它们,又快又诚实,否则你就会受到惩罚。又快又诚实,仅此而已。我总得一遍遍强调这两个词。我们只有一点点时间了,你看,你和我,而我真的不想一切变成这样。又快又诚实,仅此而已,所以我会再问你一遍。告诉我你的名字。”
亚历山大停下了步伐等待着,尽力从男孩的喉咙发出的嘶嘶声中分辨出单词,妄图一起拼凑成可以被称为他名字的单词。片刻的停顿后,他重新踱起步来。
“他们想对你用卓卡草,你知道的,”他继续说。“强迫你告诉我们,但我不让他们这么做。我相信,你是可以交谈的,可以像以前一样理智交谈,我仍然这么认为。你需要的只是适当的劝导。”
亚历山大停在桌前并扫视桌子上的东西。地图和计划书已经被收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系列弯曲锯齿状的刀子,夹子,钳子和枷锁,它们整齐地排成一列。他拿起一样,在手里翻来覆去,仔细的研究它,然后把它放回桌上,又拿起另一个。
“你回答与否,”他说,“其实无关紧要。我们已经知道谁是破坏者了,就算叫不出名字,也知道他们的长相,把他们抓来像你一样坐在我面前,这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你不跟我说话只是在伤害自己,你懂吗?伤害自己,因为你无法告诉我任何我还不知道的事情,除了,当然,你的名字。如果你能告诉我这个,那我不会再问你别的了。”
再一次,亚历山大等他发出声音,在黑暗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声音,但一如之前,什么也没发生。“我懂了,谢谢你。”亚历山大说。“如果你不是来这里跟我说话,那我必须假设你来这里只是为了我取乐,孩子,我向你保证,我会跟你好好乐一乐的。”
终于,亚历山大选出了他开始游戏的工具,连母亲摇篮曲中舒缓的音符也无法止住汤姆头脑中的尖叫,直到清晨的光辉带来一缕救赎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