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斗嘴

 

正巧,韩彰从二楼走下,一眼便瞧见洛小琪和两人相谈正欢。走到她身后,一拍她的肩:“来了多久?”

洛小琪转脸一看,顿时喜上眉梢,回敬了一巴掌:“做什么动手动脚的!当心小爷……”

韩彰及时的捂住她的嘴,免得说出什么离谱的话。中年夫妇会心一笑,也不出言阻拦,像是宠溺小辈的长辈。

洛小琪费力将韩彰的手从脸上扯下:“好没意思!刚出大牢,又被你欺负。”

韩彰向中年夫妇拱手见礼,径直坐到洛小琪身边:“包府尹没为难你吧?”

洛小琪嘿嘿一笑:“听了快半个时辰的唠叨算不算为难?好歹顾忌我是姑娘家,包黑子没让我同官家一样,被唾沫星子洗脸。我该和清悟道长一同烧天香吗?”

中年夫妇又是一愣。这次洛小琪看得分明,妇人神色还好,中年人眼眸微动,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立刻悄悄踢了韩彰一脚,要他说话。

韩彰站起身对两人拱手道:“二位,我等有事在身,暂且告辞。”同时叫过小二,付了钱钞,方才离去。

洛小琪上马前,回头看了好几次。见两人坐在原处,中年人面露惆怅,夫人正低声说着什么,不禁疑惑非常。

哎呀,忘了问两人怎么称呼了。

“他们是什么人?”韩彰骑在青骢马上,与洛小琪并肩而走。马蹄得得,穿过宁静的小街,往城里走去。

洛小琪摇头,心虚的瞥了韩彰一眼。

“怎么称呼?”韩彰又问。

洛小琪接着摇头。

韩彰无语,侧脸看向洛小琪:“什么都不问,就让他们与你同桌,若是骗子该当如何?”

“可他们不像骗子啊!”洛小琪反驳,将为何邀请二人同坐的原因说了一遍,格外强调“两个人的衣着打扮举止不像是骗子”。

韩彰本想说“骗子不会将骗子两字刺在脸上”,话一出口变成:“桌上的羊肉汤不错,王家酒楼何时来了个新大厨?”

“我做的!”洛小琪得意洋洋,“闻着香吧?喝起来更香!”

韩彰勒马停步,似笑非笑的看着洛小琪:“连对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都不知道就给做汤?”

这味道怎么怪怪的?没由来的,洛小琪心里突突一跳,似乎嗅到一股酸味,忍不住左右瞄了一圈——没看见醋坊酒坊呀。

洛小琪眨眨眼,发现韩彰的神情很是奇怪,盯着她就像盯着猎物的猛兽,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电光火石间,洛小琪立刻明白缘由所在。她猛地一拍韩彰的肩膀,故作豪爽状:“你想喝汤吗?你想喝汤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喝?虽然你很有诚意的望着我,可是你还是要跟我说你想要的,不可能你说你想喝我不给你做,你说你不喝我偏要给你做,大家都是读书人要讲道理嘛!你真的想要吗?那我就给你好了,你不会是真的想喝吧?”

韩彰的唇角一直挂着琢磨不透的笑,反倒是洛小琪,在他无声的压力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心一横:“好啦,我给你做汤就是!”

“可是,哪有春天喝羊肉汤的道理?”韩彰慢悠悠的说,瞥了一眼洛小琪,驾驭青骢马往前走去:“琪娘以为呢?”

洛小琪捂着嘴,掩盖住嘴角的笑意,一手提缰纵马跟上。地老鼠一副别扭的模样,看起来好生有趣,让人忍不住想逗上一逗。

“地老鼠,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地老鼠,你儿子回到陷空岛了吗?说起来还真想这小子。”

“对了,我给他做的那些点心,不知道吃完没?要不要我再做点寄去?”

洛小琪笑嘻嘻的说,整条巷子里只有清清脆脆的少女娇音,与柳在枝间穿梭的莺声相合。韩彰面色不改,不时轻踢青骢马。洛小琪偶尔瞥上一眼,被他不断变换的脸色逗得闷笑不已。

“不知道他喜欢不喜欢我做的点心。到底是做咸酥饼还是做玫瑰糕呢?”洛小琪自言自语。

韩彰咳了一声:“他都没吃。”

“不是吧?”洛小琪睁大眼,“他明明说要吃这些的。”

韩彰又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洛小琪忽而明白了什么,失声叫道:“好哇,你你你……你竟然和你儿子抢点心!”

“只是管家不小心把其他铺子的点心放在匣子里而已。你做的那些,放久了也浪费……”韩彰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如就……”

不如什么?洛小琪回瞪一眼,不如就进了你韩二爷的肚子?好没意思的爹,和儿子抢食!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慢慢行到瑶华宫前。韩彰望见高大的宫门,勒马缓缓停下,对洛小琪道:“琪娘,你且回瑶华宫休息。若开封府那边有进展,我会遣人来接你一同前去。”

遣人来接?洛小琪欢快的心顿时沉了沉。难道不能有劳韩二爷亲自来接么?

“若铺子里抽不开人手,我会亲自来接你。”韩彰说。

一句话说完要死人啊!洛小琪把他恨不得咬上一口,踌躇了许久才羞涩的点点头,翻身下马,急匆匆的往瑶华宫里奔去。

韩彰一直站在路边,直到洛小琪身影完全消失在宫里,这才牵着两匹马往南走去。此时,他的脸上才浮现着洛小琪见不到的凝重。

线人的消息不多,几乎都是零碎的消息。他想不出为何襄阳王要威胁洛小琪,也想不出到底是谁要李玮的命。

“二爷,这事有些诡异,还是要小心的好。”一个线人提醒道。

小心?韩彰握起拳头。谁敢伤琪娘一根汗毛,韩彰要他全家性命来抵!

洛小琪刚回到宁素的院落,得到消息的瑶华宫众人接连赶来探望。洛小琪和宁素忙于应对,过了将近一个时辰,院落才宁静下来。宁素忙唤人备热汤,给洛小琪洗澡祛尘。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洛小琪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宁素却没那么轻易放过她,逼问从入大牢到回瑶华宫的经过。洛小琪有心相瞒,却被火眼金睛的宁素全部问了出来。

宁素瞪了她一眼,用手点着洛小琪的额角:“你呀,老是让人放不下心。”向她抛来一物,“收好,别弄丢了。”

洛小琪接过一看,是一个精美的白玉盒子,盒盖以抽拉方式贴合在盒身。轻轻抽开一看,密密麻麻全是银针。

“这些银针给我做什么?”洛小琪奇道,“难不成下次叫我用银针扎死人?”

宁素白了她一眼:“笨!你还想有下次?这是清悟道长请孙姑姑送来的,也没说什么作用。我想,你的乌蚕绸带太过珍贵,平素有什么事还是依着老规矩递信号吧。”

用银针刻画?洛小琪转念一想,用银针描刻几笔对她来说也不是难事,何况银针用处大得多,便顺手放进怀里:“行,我过会就去道谢。”

宁素摸摸她的额头:“你好歹休息会。过会你随我一起去开封府。”

“去开封府干嘛?”洛小琪嘟起嘴,“你还嫌我没把牢底坐穿啊?”

宁素盯得洛小琪头皮发麻,只听她阴测测地吐出两个字:“验尸。”

春日午后的开封府,依旧繁忙。在众人皆不愿踏足的东小偏院,正上演一场好戏。

洛小琪死死抓住门,说什么也不肯进去:“宁素,你要再拉小爷,当心小爷翻脸不认人!”

宁素抓住洛小琪的手臂,下狠手把她往屋里拽:“他活着的时候你都不怕,死了还怕?又不会跳起咬你一口!”

活的和死的能相比吗?洛小琪怒目而视:“你自己怕,非要拖我进来壮胆!我怕尸体我骄傲,谁像你还死崩面子!我告诉公孙策去!”

宁素脸色一变,正要拧洛小琪的嘴,忽听传来一串脚步声,她即刻放手,转身面向躺在屋中的尸体,闭目合十,口中喃喃有词,满脸慈悲。

洛小琪正在奇怪,就见公孙策从门外走来,白玉堂跟在他身后。公孙策对洛小琪略略颔首,目光旋即落在宁素身上,赞道:“宁道长果然心慈。”

宁素这才慢慢抬头,目光悲悯:“李施主意外身故,贫道也只是念念经文,愿他早日超脱。”

敢不敢再假一点!

在宁素瞥来的威胁目光中,洛小琪强压下心里作呕,上前挽住宁素:“是啊,师姐一向心善。”

乖,晚上回去给你吃好的。宁素满意的点头。

小爷不稀罕!洛小琪咬牙切齿,心里一字一顿的说。

公孙策点点头:“学生要开始检查尸体了,宁素道友是在一旁观看,还是院中稍待?”

宁素还没开口,洛小琪一个箭步冲到白玉堂身后躲着:“你们慢慢看,小爷要休息一会。”

纵然宁素恨得牙痒,碍于公孙策在场也没法,只暗自看了洛小琪一眼,随手将门带上。世界顿时清净了。

洛小琪一气冲到离停尸房最远的走廊下,靠在木柱上闭目休息。一阵阴影慢慢飘来,她眼睛都没睁:“白五爷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