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挂心的韩彰反倒冷静下来:“宁道长回了瑶华宫,请清悟道长出面帮忙。若能将琪娘带出来,她就有三成把握探得口讯。”
白玉堂忽然一拍桌子:“不好!大嫂出去看药铺了,若是被那些人伤到怎生是好!”说罢,就要提剑出门。
“五弟莫慌。”韩彰抓住他,“我已经遣人去接大嫂,过会子就到。”
白玉堂这才定下心来。初夏炎炎,树梢上隐有蝉鸣声声,扰人烦躁,包厢里的三人均是焦心不已。
闵秀秀前脚刚到,宁素后脚便赶来,还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大消息。
“孙姑姑说,她还特意请宫里的旧识打听了下,襄阳王根本没向宗正寺报琪娘的名字。”宁素恨道,“那日,他说得声泪俱下的,还真以为他是为琪娘好。谁知,我们都被骗了!”
韩彰最是关心此事,忙问:“清悟师父怎么说?”
“她说要考虑一二。”宁素叹了一口气,“当初,就为了福康公主的事,她与官家争执后才被废去后位。现在,襄阳王又说琪娘是走失的郡主,岂不是说她冷落了这么多年的公主是她亲生女儿……若是她不愿,我们再想办法就是。”
“我倒觉得有蹊跷。”白玉堂冷笑一声,“若洛小琪真是襄阳王的亲生女儿,怎不在寻回后立即上报宗正寺?还拘着她的性子,把好好的人折磨成什么样了。要我说,对仇家才用软刀子!”
闵秀秀也插嘴道:“我们老五那暴脾气,都是他哥几个纵的。要真是自己女儿,还不捧在手心宠着,哪舍得用什么规矩道理约束性子。我看哪,这王府必定有古怪。”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越说越忧心。韩彰都急得不行,又怕众人为他担忧,脸上装作不显。还是展昭制止:“事到如今,要拿个章程才是。别的不说,若琪娘不是郡主,襄阳王此举到底有何意?”
一时没了主意。韩彰和白玉堂都是亲眼见过,洛小琪如何被桃夭看管着,连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最后,还是宁素想到了,襄阳王妃一直想请她推演一事,宁素故作清高没有答应。此事正是个好机会。
“我到时就请王妃与琪娘一同去静室推演。只要王妃闭眼祷告,我们就有机会。”宁素道。
闵秀秀又插了一句嘴:“不如我也乔装打扮一番,找个机会给琪娘把把脉。你们说的可真吓死我,万一那襄阳王给琪娘下了什么毒药,要早点发现才是。”
当时众人都不以为意,谁料闵秀秀只握了握洛小琪的手腕便知她体内已存了少许毒素。
清悟本对洛小琪心有好感,再听宁素如此一劝,心里隐隐有了几分期待。
“琪娘聪慧,相信她会找到最佳时机传信。”清悟道,“而后,孙姑姑会将她们请来,到时,就有劳闵施主为琪娘把一把脉。”
闵秀秀颔首:“愿为效劳。”
当日,宁素早早备下一应事物。香炉下藏了一只细细的炭笔,洛小琪趁着插香之际将其拢在袖中。宁素手边又是一沓细纸,洛小琪趁王妃闭目祷告时,草草写上几个字。宁素与她装神弄鬼惯了,藏起一张细纸对两人而言易如反掌。
待王妃自以为得计,带着洛小琪离开后,众人围拢一看,纸上写着七个潦草的字:魔喉罗被换救命。
“魔喉罗?什么魔喉罗?”清悟失声叫道,满脸讶色。
众人不明所以,韩彰更是心里突突直跳。他忽地想起当日襄阳王上门寻亲时,只说了魔喉罗上有琪娘的生辰八字,却独独没说具体时辰,众人心慌之余没有细细追问,难道……
宁素忙挽住清悟道:“师父且听弟子慢慢说来。”几句话便将洛小琪身上所配的魔喉罗说得清清楚楚。
清悟脸色发白,话也说不利索:“那生辰八字,可是……”
宁素只听到八个字传入耳中,如千钧之重,脱口而出:“师父你怎么知……”
“原来,原来,晴娘就在我身边……我竟不知道……”清悟抖抖索索,平时挂在腕上的香珠也落到地上,嘴里喃喃道:“晴娘……”
难不成……韩彰眼里寒光一闪:“娘娘,可是那襄阳王玩的掉包计?”
洛小琪只觉四肢发凉。没料到,她的身世会在如此怪异的情形下揭开,还真是……
“我……”洛小琪靠在韩彰怀里,一刻也不愿分开,“我要怎么做?”
韩彰握着她的手,想把全身的温暖都给了怀中的女子:“首先,要拿回你的魔喉罗。”
“然后呢?”洛小琪追问。打死小爷也不要再过这种手脚都被绑着的日子!
“琪娘,你莫急。”韩彰先是听了听屋外的动静,而后压低了嗓音问了一句话,低得几乎听不清,只有一句话落进洛小琪心里:“愿意去陷空岛吗?”
陷空岛?那本是洛小琪心心向往的地方,而此刻被韩彰真真切切问起时,她缩了缩身子,想不着痕迹挪动身子。谁料,韩彰手臂一紧,将她的退路斩断。
“琪娘,那日是我不对。”韩彰一想起自己一时大意,让洛小琪受了不少苦楚,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时至今日,他仍会想起洛小琪跟随襄阳王离开时,万分不舍的眼神,像刀一样把三魂六魄都割散。
“即便你是天潢贵胄又如何?”韩彰搂紧了洛小琪,“江湖才是适合你的。”
洛小琪咬唇不语。韩彰怀里有她期望的温暖,和向往的自由。但是……
她期期艾艾地开口:“我……一点都不能干……只会给你找麻烦……”声低如蚊子扑翅。
韩彰长叹一声,抬起她的脸:“这些都不重要。你只管做你自己就好。”
窗外隐隐透进月光,如细白的轻纱覆在洛小琪脸上。韩彰的手指抚过她的眉、眼、鼻、颊,最后在唇边停住。四目无言相对,无声胜有声。
下巴忽地一痛,洛小琪呼吸顿住——韩彰已经吻住了自己。
虽只是轻轻拂过唇瓣,如三月春风一般不露痕迹,洛小琪的脸立刻红了大半,燥热难当,连手脚都不知道何处摆放。
不远处忽地响起几声鸟鸣,在黑夜中颇让人心惊。韩彰一惊,眼底的旖旎顿时不见。洛小琪也坐直了身子,往外看去。
“琪娘,你稍安勿急。”韩彰低声道,“你的魔喉罗,我们会想办法帮你拿回来,会有人在暗中保护你,不用担心。还有,若得空,可暗地扰乱襄阳王安宁,这样才有机会浑水摸鱼。”
洛小琪睁圆了眼,生怕听漏了字。韩彰又道:“那桃夭,你要小心。当日潜进开封府的人就有她。她对你的敌意很深,要想法子避开。”
洛小琪重重点头。那声鸟鸣怕是有人发信号,提醒暗桩有异动或者有巡逻队伍往这边来。韩彰最后叮嘱:“凡事安全为上,小心。”
说话间,又响起几声鸟鸣,比方才愈发急促。洛小琪连忙起身推人:“你快些去,我自己知道。你也……”
韩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又将她抱住,在嫣红的唇上咬了一口,这才从窗户翻身离去。洛小琪抬手摸着唇上的牙印,呆呆望着那身影消失在围墙外,方回过神般扑到窗边,但见夜风拂面,凉入心脾。
过了一会,她才折身躺在床上,心里如惊涛般翻腾不已。讶的是,她竟然不是什么郡主,而是公主,难怪自己和清悟,不,是自己的亲娘一见如故,心里也欢喜得很,和襄阳王妃一见面就杠上。愁的是,被襄阳王几句花言巧语就骗进来,不是坐牢胜似坐牢。喜的是,韩彰此番不再是躲闪,自己也不会再受腌臜气。
连连深呼吸好几下,洛小琪才平复心境。与此同时,院门也被急促敲起。
仆役房中随即亮起了烛光,洛小琪隐隐听见脚步声匆匆奔去开门,也不挂心,径直想自己 的事。
洛小爷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好心情。
这些三脚猫,应当困不住韩彰。她知道,在外面望风的那人定然是白玉堂。若他二人联手都还陷在此处,把陷空岛趁早拱手让人才是正经。
听着闺房外脚步声凌乱,洛小琪只做没听到。反正襄阳王有钱,犒劳这些半夜乱窜的亲兵小菜一碟,不帮着花出去对不起自己受的罪。
“郡主?”门口响起小心翼翼的询问。洛小琪将双手放在脑后,只做没听见,心里在琢磨——闵秀秀说她中毒了,中的是什么毒呢?是怎么下的?
大概韩彰本来是要说这事的,结果两人一见面天雷勾地火,只顾着你侬我侬,倒把正事忘个干净。洛小琪暗笑,名动天下的彻地鼠韩彰原来也会被冲动蒙蔽头脑。
不过,心里倒是喜滋滋的。
起码这毒目前没伤筋动骨,只在运气周天时略有阻碍。洛小琪担忧起来,若一直这么下去,会不会有一天毒发身亡?
思忖间,敲门声更急:“郡主?郡主可是被魇着了?婢子进来瞧瞧可好?”
洛小琪正想出声阻止,有人比她更急,吱呀一声便推门,走了进来。转头望去,竟然是柳行舟。
她冷眼瞧着柳行舟朝自己快步走来,黑夜中看不清他的模样。洛小琪忽地心生一股怒气,忽地扬声大喊:“非礼啊!色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