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天空乌云密布,气压低沉。无数小燕子在屋檐上往来疾飞。一群灰褐色的麻雀在窗前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地跳跃着,然后又扑打着翅膀,向东飞去。一群灰白色的鸽子,也从后花园那边翩飞过来,旋转着冲向高空。它们越飞越高,时而钻进云层,时而又向远处的山林俯冲过去,最后变成几点闪亮的小白点,渐渐地消失了。
天刚麻麻亮,豪华的卧室里还是一片黝黑时,年近花甲的祁天保醒来了。刚洗漱完毕,一股烦躁的思绪又拂动着他那郁闷的心。近日来,一连串的事情,搅得他心烦意乱,六神无主,彻夜难眠。昨晚,他刚闭上眼,几幕噩梦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吓得他冷汗淋漓,连忙惊坐而起,拿着身边的一串念珠,默默念起佛来,直到天快明了。
今天是祁天保五十九岁的寿辰,但几月来的局势使他心头焦忧,神情沮丧,坐卧不安。特别是昨晚傍晚时,他听齐喜木管家禀报说,肋巴佛这秃子不去苦读经卷,礼拜神佛,而图谋不轨,聚众谋反,使得镇上的富户们神情不安,惶惶不可终日。这几天,他也时有耳闻地听说,肋巴佛暗中成立了什么饥民团,已发展到四五百人时,犹如惊雷击耳,心惊肉跳,心内更是焦虑不安。他深深感到,自从肋巴佛回到莲峰镇以来,这里就与往日不同了,出现了许多不安定的苗头,整个镇子里外都是乱哄哄的,见到的、听到的,都是穷小子们蠢蠢欲动的迹象。从穷小子们趾高气扬的神态和富户豪门惊恐不安的举止看,仿佛镇子里正孕育着一场大的事变。因此,他忧心如焚,辗转反侧,昼夜不眠,绞尽脑汁地在思谋着对付穷小子的方略。他深知若不先发制人,必将后被人制。眼下,无论如何得把肋巴佛这帮穷小子再次赶跑或除掉,让莲峰镇永久成为他的一统天下。尽管体态风流、性情柔媚的新纳姨太太香兰,催促了他几次,但合上眼后怎么也睡不着,面前总是浮现出老东家柳开亭、长工洛藏等人血淋淋的身影。这一切,使他精神日夜惶恐不安,就像被大水冲淹了藏在洞穴里的老鼠。在这群情愤起和民意沸腾的浪潮面前,他更日夜惶惶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祁天保对肋巴佛的这次返乡恨之入骨。他时时派人窥伺着肋巴佛一伙人的行踪,经常向县府里的儿子写信告密。一旦有点风吹草动,一定要在穷小子们起事之前,把他们斩尽杀绝。因此,他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就连年轻娇嫩的姨太太香兰,也兴味索然。当他吃完早餐后,就打发侍女把齐管家喊来。
“老爷,昨晚睡得可好?”齐喜木躬身哈腰地进屋后,毕恭毕敬地垂手低眉道。他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但优裕的生活并没有使他发福变胖。他那又瘦又矮的身材,像一颗干朽枯树。一张又黑又瘪的长脸,很像一只瘦马猴。上半部脸上的那双鱼鼓黄眼,仍然闪着灰色的光亮。下半部脸上的那绺鼠色胡髭,像狗尾巴似的上翘着。那铁青的干裂嘴唇张开时,露出两颗黄灿灿的金牙。他见主子在虎皮椅上落座后,便上前几步,俯首低声问道:“老爷,唤小人有何吩咐?”
祁天保接过侍女递来的水烟壶,吸了几口,然后瞪大鱼鼓眼,射出一道慑人的白光,盯在齐喜木的瘦脸上,慢腾腾地说:“你听说没有?前天有个姓王的领着三个帮会头目来见肋巴佛。他们来此干什么?秘商了些啥?”
“老爷,昨晚我刚从县城回来,听伍权仁队长说及此事,我已连夜派人去打探。”齐喜木狡黠地媚笑着,伸出舌头舔了舔那颗黄金牙,不紧不慢地说,“不过,依小人看,这姓王的突然在莲峰镇出现,实乃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据说,他经常出没于洮城、狄道、渭县、宁定、导河、岷州、武城等十几个县,与这些地方的青红帮头目、哥老会大爷都是莫逆之交。最近以来,他更是四处奔走,多方串连,联络各地帮会和土匪,结盟起誓,招兵买枪,储粮备械,大有图谋造反,对抗官府之势。他这次来莲峰镇,莫非是拉拢本县的帮会头目和肋巴佛一伙同上贼船啊?”
“哼,这简直是无法无天啦!嗯,你说的对,十之八九有这种可能。”祁天保听后,断然肯定道。这时,他的脸上掠过一缕惊惧的表情,立即忧心忡忡地说:“哎,你给堂桂报告了这里的情况后,他说了些什么?”
“少爷县长什么也没说。”齐喜木有点失望地说,“县长讲,穷小子们是秋后的蚂蚱瞎蹦达,成不了大事,叫老爷放心好了!县保安团已经扩充到近四百人了。”
“哼,石板上栽花——靠不住呀!这小子真是刚做官就忘了老子啦!他在县城里有三四百保安队护驾,我可只有四五十条破枪。这偌大的家业,拿什么去保哇?”祁天保一怔,猛地把鼻烟壶砸在桌上,大发雷霆地说:“哼,真是白养活了他!把老子丢在乡下,难道让穷小子们放了我的血不成。”
“老爷息怒,少爷时常惦念着您老人家的安危哩!他这次就给咱送了三十条新枪,小人昨天带回来后,就发给自卫队了。”
“哼,这三十条枪顶得了什么?我要的是让他派一个营的保安团来。”
正在这时,凶神恶鬼般的伍权仁踉跄奔进,恭敬地禀报道:“老爷,大事不好,我已打听明白,哥老会的头目是来邀请肋巴佛的,他们打算明天在三泉庄携手结盟呢!”
“哦,肋巴佛答应去吗?”
“嗯。当天去就返回。”
“哎呀!如果让肋巴佛的饥民团和青红帮勾结起来,那是如虎添翼,后患无穷呀!我看,如不趁早铲除,势必夜长梦多,养虎遗患,后祸无穷哪!到那时,咱们就是有百十来条枪,也是对付不了的。”祁天保听后,焦躁不安地说。他又吸了一撮鼻烟,连续咳嗽了一阵儿后,把一双小眼珠子,滴溜溜地在大管家那张难看的瘦脸上转悠着,眼神中充满了乞怜的光泽。
齐喜木把疏眉一桃,接连眨了眨小黄眼珠,思谋了片刻后,歪起瘦头,诡秘地安慰道:“老爷别焦心,小人略施小计,准能除绝后患,叫他肋巴佛与那帮子穷土匪,就是结了盟,也成不了大器。”
说着,齐喜木附着主子的耳朵,嘀咕了半天,又叫过伍权仁,对着那张长着许多小疱的紫酱色长脸,附耳交待了一阵儿,就随即出门了。
50
朔风凛冽,大地被严寒的气氛所笼罩。但头顶上的天空还是灰蓝色的,没一丝儿云彩。当惨淡的红日从东边草地尽头浮现时,空气里好像有千百万个发光的小镜子,如水晶似的闪烁着。在通往三泉庄的大道上,薄雪和沙尘混在一起,被马蹄和人们用脚践踏成坚实的硬块,散铺在路面上,路面十分光滑。
肋巴佛乘着一匹珠络绣辔的白马,与丹增一行十八名僧侣骑兵纵马急行,眼看快到三泉庄时,前面突然凸现出一个黄土岗,岗上长着一片黑压压的松树林。此时,正值隆冬季节,刺骨的寒风吹来,脸上似刀割一样的疼痛。山林中,此呼彼应地传来一阵单调的鸟声。路旁的枯草丛中,突然扑腾出两只野鸡,“呱呱”地呜叫着,飞到不远的灌木林中。他们正走得急,猛听得“嗒、嗒、嗒”地一片紊乱的马蹄声响,自远而近,从山冈后的道上传来。不一会儿,那远处岗林口就出现了一队马群,飞快地朝这边奔驰而来。只见那马群后面的一匹乌黑骏马上,端坐着一位虎背熊腰的大汉,足有五尺多高的身材。他头戴一顶白号帽,身穿一件光板子老羊皮袄,脚蹬一双黑色马靴,黑发红脸,浓眉豹目,颏下还蓄着一撮山羊胡须,左手提着缰绳,右手晃着马鞭,身后背一支长枪。他目光如炬,英姿威武。
那大汉驰到肋巴佛面前,定睛细看了一阵儿,大喊一声,跳下马背,连连拱手道:“哎呀!活佛,想不到在这里又见到了您!”
肋巴佛猛吃一惊,抬头注目一看,原来那大汉正是马福善,便急忙下马上前,拱手叫道:“阿弥陀佛,马壮士,别来无恙!”丹增也慌忙滚下马背,上前拜见了马福善。于是,三人亲热地站在路边叙谈起来。
“活佛,实在抱歉,上次让你俩受苦了!”马福善诚心诚意地抚须微笑道,“今天,我向你俩赔个礼!哦,对了。这次我又要给你们赠两匹好乘马,还望活佛笑纳。”说罢,他向刚刚拦住马群的伙计喊叫了几声,不一会儿,便牵过两匹膘肥体壮的枣红色高头大马。那两匹马果然是良驹,浑身上下火炭般赤红,闪着锦缎似的光亮。它们的胸膛宽阔,四蹄细长,鬃毛很稠,生就了一双海鹰般的炯眼,动作灵敏轻捷,嘶呜咆哮,大有腾空入海之势。
“马大叔,这次该不会又是抢来的军马吧?”丹增十分爱怜地抚着那两匹枣红马的脖子,逗趣地问:“要是这样,我和师父又得尝尝国军‘红烧铁饼’的滋味了!”
马福善听后,哈哈大笑道:“丹增,这下叫你猜对了。这群骏马,也是军马,不过它们的屁股上没打号,也是我们从狄道城东的军马场劫来的。它们刚从河曲草地赶来,一般很难辨认,请你俩放心乘骑好了。”说着,他又压低嗓门说:“哎,活佛,这是我路过狄道城时,王仲甲义士特意交代的!一定要我给您送两匹最好的马,以供举义后乘骑。哎,这也是我对上次连累活佛受苦的补偿吗?请收下吧。”
“好。我收下”。肋巴佛见他一片真情,便点头应道:“多谢马壮士相助之情。”
原来,马福善这次是奉王仲甲的指令,专程奔袭了狄道城东的国民党一个军马场,夺取了这百余匹骏马,分发给各路酝酿起事的首领和帮会头目。这次,他抢劫马场的前后,路过狄道城时,两次暗中会见了王仲甲,接受密令。看来举义迫在眉睫,得赶紧启程赶路,一方面给各路首领赠送乘骑,另一方面传达加紧作好起事准备的命令。他见肋巴佛叙说的饥民团发展迅速,人多势众,准备也较为充足,也就放心了。同时,他又让肋巴佛给三泉庄的三位帮会头目,顺便带去三匹青色骏马,他就不打算去了。叙谈了一阵儿后,马福善上马告辞,匆匆向北面的大道驱马奔去。
51
中午时分,肋巴佛一行来到三泉庄前。快进庄时,突然一声锣响,村内顿时燃起几堆大火,乌烟冲天,喊声杂乱。有人出来传呼道:“请肋巴佛众人祠堂相见。”
众壮汉簇拥着肋巴佛一行进了村口,来到一幢祠堂前。这时,蒋顶成、林晓舟、秦连国三人从祠堂内迎出,彬彬有礼地抱拳说道:“欢迎活佛圣驾光临,弟兄们有失远迎,还望海谅。”
肋巴佛连连拱手说:“哪里,哪里”。说着,他让丹增牵过三匹黑鬃骏马:“三位,这是王仲甲义士托马福善给你们赠送的骏马,还望笑纳。马壮士他因事务紧急,也就未进庄来,请三位宥谅。他还托我向三位头领问好呢。”
蒋、林、秦三人说了声道谢的话后,让手下人把马牵走。
肋巴佛一行跨进祠堂院门,但见里面篝火熊熊,人影晃动。院中正面是个大厅,左右是厢房。大厅前摆着几排兵器架,上面插满了刀枪戈矛。院内已站着四五百人,分成三块方队,三个队分青、黄、蓝三种衣巾装束,持枪挎刀,好不威风。
肋巴佛随同蒋顶成迈步走进大厅,先在右手一张八仙桌旁坐了。丹增等人在旁肃立,紧紧地站在他的身后。
肋巴佛举目细看,只见大厅正中的神龛上悬挂着一幅刘、关、张桃园三结义的绘画,神案上燃着三柱大香,青烟缥缈,倒也有一股庄严和神秘而又肃穆的气氛。神案前的地上束绑着三只大公鸡,旁边放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他心中一直在纳闷,不知何用?这时,只听一声令下,众弟兄都集合到大厅前的院子里,黑压压地分三队站满了大院。众人屏息肃立,静默无声。首先由蒋、林、秦三人分别讲了一段江湖上的话,进行了一连串古怪的仪式。肋巴佛连一句也没听懂,也看得稀里糊涂。接着就是滴血歃盟,进行盟誓。众人都一齐跪倒,敬拜刘、关、张的神像,三跪九叩。然后有三名汉子走出来,一手持鸡头,一手举酒碗,面向神案跪下,由蒋、林、秦三人分别砍下鸡头,将鸡血滴入碗中,再倒入三个大酒坛里,舀了满满一碗,起身献酒。先由三个头领一齐跪倒,拱手说道:“苍天在上,我等今与肋巴佛联盟,愿结刎颈之交,生死与共,永不叛离。若有私意,天诛地灭,神明鉴察。”说罢,各自痛饮一碗。接着又斟了满满一碗血酒,恭恭敬敬地送到肋巴佛面前。
肋巴佛毫不迟疑地接过酒碗,高举起来,先用中指蘸酒敬天祭地,然后仰起脖子,轻轻呷了一口。顿时,他那清秀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他把酒碗递给丹增一饮而尽,再退回给壮汉们,依次边盛边饮。等大家饮完酒后,就算完成了结盟的仪式。众人也纷纷开始痛饮起来。这时,蒋、林、秦三人把肋巴佛引入大厅后的一间密室,四人共议良策,仔细商讨起义的周密计划等事宜……
时过午后,肋巴佛唯恐家里人挂念,便起身告辞。蒋、林、秦三人见苦苦挽留不住,只好把肋巴佛一行送出村口,依依拱手告别。临别时,肋巴佛又叮嘱三位首领许多话,要他们多扩充各族民众,筹集枪支、马匹和粮食,尽快做好起事前的一切准备,并要他们牢牢记住“得民心者昌,失民心者亡”十个大字,然后互道珍重而离去。
肋巴佛一行走到离三泉庄两三里远的一条小河边,立马河旁,回首观望。只见晴空苍茫,骄阳火红,天时已过晌午。西边天际处升起一团乌黑色的浓云,向这边缓缓滚来。借着阳光,他手搭凉棚回望,看见蒋、林、秦三人仍然站在村口那棵大柳树下,向他们频频招手致意。
肋巴佛一行穿过两座山丘间的平地时,突然从两旁的灌木林里传出一阵枪声,一些枪弹呼啸着从头顶上飞过。只见肋巴佛前面的两个僧兵应声栽下马背。肋巴佛急忙掏出手枪,滚鞍下马,举枪射击。丹增指挥十几名随从镇静地射击着,边打边掩护肋巴佛向后面的一座土丘退去。但肋巴佛的那匹白马却从手中挣脱,惊悸地朝一边树林子方向狂奔过去,在林边的一个土坎前,它突然停下来,长啸一声,特别沉重地跌倒在草地上。他们看见,那匹白马的周身颤抖着,痉挛了几下后,则完全不动了。几颗枪弹打穿了马的头骨,鲜血直流。
这时,只见峡谷边的灌木林中冲出二十来个蒙面人,杀气腾腾地向这边扑来。枪战中,又有六七名随从负伤倒地……
丹增和其余随从爬在土丘上射击着,弹无虚发,打得那些蒙面人龟缩在平地上不敢动弹。过了一会儿,蒙面人分成三股,从左右迂回包抄上来,眼看快要冲到土丘跟前,形势十分危急。
正在这时,忽听一阵呐喊,从斜刺里杀出十来个大汉,骑着高头大马,抡着马刀,如飞奔来。只见为首一个头戴狐皮帽,身穿老羊皮袄的汉子,手使双枪,“叭、叭”地接连几枪,就打倒了四五个蒙面人,打得他们晕头转向,撒腿就逃,结果都被骑马大汉追上去,除了连滚带爬地逃走四五个外,其余全部杀死了。
肋巴佛和丹增等人被眼前的情景弄懵了,只是呆愣地睁大双眼看着,不知如何是好。
一会儿,只见那个手使双枪的大汉,骑一匹青鬃马,如飞般地朝土丘奔来。他边跑边大喊着肋巴佛的名字。
丹增看清了来人,忙惊喜地大喊道:“茅大叔!师父,是茅开良大叔来啦!”
肋巴佛起身一望,真的是茅开良来了!但见他稳坐在青鬃马上,脸如金盆,目似朗星,身姿魁伟,气宇轩昂,英姿勃勃,飞也似的带着那十几匹马队驰来。快到跟前时,他滚鞍下马,欣喜地大声喊:“啊呀!活佛,让您受惊了?”二人一见,顿时热泪盈眶,紧紧地拉着双手,半晌说不出话来。
“哎?茅大哥,我大嫂呢?”
“活佛放心,我不会丢掉她母子的!”茅开良逗趣地哈哈笑着,指着身后的一片树林说,“她和孩子们躲在那里,您瞧,他们不是来了吗?”
肋巴佛转脸一看,果然看见大嫂和三个侄儿在四五个穿羊皮短褂的大汉簇拥下,正纵马飞奔过来。
“三叔!三叔!”那三个活泼可爱的侄儿在马背上看见肋巴佛后,都远远地尖声喊叫着。他们一个个跳下马,老远就张开双臂,蹦蹦跳跳地边喊边跑过来,一拥而上,将肋巴佛团团抱住,按倒在干草地上,叔侄四个又亲又笑,霎时滚成了一堆。秀珍笑盈盈地站在一边,等这发了狂似的叔侄们亲热够了,才招呼他们站起身来。她也掩饰不住久别重逢的喜悦心情,亲热地叫了声:“三弟,”顿时一串串热泪簌簌滚下。
肋巴佛连忙整好衣衫,按耐不住一股不可名状的喜悦心情,拱手施礼道:“大嫂,路上辛苦了。可把你们盼来啦!”
“三弟,这次多亏茅大哥,我们母子才得以平安回乡呀!”秀珍大嫂滔滔不绝地说,“刚才,茅大哥发觉这伙人行踪诡秘,藏在林子里不知要干什么?起初,还以为他们是强盗,又要谋财害命。所以茅大哥让我母子们暂时隐蔽起来,他带着马队去查看。不一会儿,就见你们过来了,老远还没认出来,待你们双方交上手后,才看清了是您,他便带领马队冲杀过来……”
“哼,师父!这是祁天保家的乡丁,我认识他!”丹增拖过一具蒙面人的尸体,揭下黑纱,冷冷一笑,惊异地叫道:“这老东西今天派人在这里打埋伏,想暗杀我们呢。哼,想得倒美!”
“哦,承蒙茅大哥及时相助,多谢各位弟兄搭救之恩。”肋巴佛拱手施礼道,“哦,天气不早了,咱们回莲峰镇再详细叙谈吧。”
这时,日暮冥冥,天色昏黄。西边山头上升起一团乌云,黑压压的像一座无比巨大的铁饼。乌云翻滚着,正酝酿着风暴,向四边扩散开去。狂风过后,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了。
肋巴佛顶风望了望天空,命令丹增将几位受伤的青年僧人,简单包扎了一下后扶上马背,接过随从牵来的枣红马,飞身跃上,抽了一鞭,双腿一夹,飞快地向莲峰镇方向奔去。霎时,五十多匹马队,像一支雄壮的铁流,在大道上驰骋着,很快消失在暗灰色的尘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