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话 惶恐的女子
“梁先生……”
麦奇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愤怒的中年男人，苏流年则警戒地拽紧了麦奇的胳膊。
“听见没有？你给我滚开！”冷酷的声音再次从梁志雄口中发出。
谁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阻止麦奇。
“抱歉梁先生，这里正发生着杀人案，我想把事情调查清楚，抓住凶手，这样住在这里的无辜的人才会更安全！”麦奇义正言辞地说，脸上毫无惧色。
“你是警察吗？你有权检查尸体吗？”梁志雄上前一步，抓住了麦奇的衣领，咬牙切齿地，“你算什么东西！”
两人眼中的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不要啊！”苏流年冲他们喊道。
“喂，梁先生，你先不要激动！”刘老板见到他们剑拔弩张的样子，也赶紧冲了过来，拉住了梁志雄，“这位年轻人也是好心！不如这样，我们谁都不再查看尸体了，明天我再想办法联络警察！”
麦奇听了梁志雄的质问，心中不禁一震，眉头紧锁。的确，自己不是警察，根本没有权利检查尸体！
梁志雄冷冷地瞪视着麦奇，松开了自己的手，用缓缓地、低沉地、冷酷无比的声音一字一字地对麦奇说：“你先离开，不许你再用你的脏手碰雨幽！”
说罢，他像柱子一样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狠狠地盯着麦奇。那种眼神，应该说是监视的眼神，生怕麦奇会违背他。
“你……你怎么可以对人乱发脾气？你不就是一个有钱人吗？有钱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一旁的苏流年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冲到麦奇前面，用一双圆圆的眼睛瞪着梁志雄。
这番话让梁志雄愣了一下，随即他松开手，眯起眼睛，抬起手里的手电筒，一片刺目的光亮立即跳入苏流年的眼中，苏流年不得不用一只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梁志雄用凌厉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苏流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一股迫人的无形压力——这个男人果然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的确，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五星级酒店“仙客来”的大老板，有人脉、有势力，想找他们两个毫无背景的穷学生的麻烦，简直像捏死两只蚂蚁那么容易。
苏流年在他的打量下心跳加快了，知道自己说话失了分寸，但还是勇敢地瞪视着他，握着麦奇的那只手在瑟瑟地抖着。
麦奇觉得自己还没怂到要一个女孩为自己出头，况且，这种场合并不适合打架；但是若真的打起来，他也未见得会输。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他握住苏流年的手，温和地说：“流年，别说了，梁先生说得对，我没有权利查看尸体。”而后，他又转向梁志雄，朝后者鞠了一躬，沉稳地对对方说，“梁先生，真是对不起，我是太心急了才会做错事，我女朋友也是为了我才说错话，请不要介意；也请您放心，我不会随意检查秦小姐的尸体了。”
梁志雄的脸色这才平缓下来，用一种将信将疑的眼光看着他们两人。
苏流年对他此刻的态度有一秒钟的诧异，不过她还是非常尊重麦奇的选择，对他成熟大度的表现更加欣赏，退到了他身后。
“各位，今晚发生了死亡事件，我想还不能完全排除他杀的可能，我们不得不对这件事重视起来，警察不能保护我们，我们就要自己保护自己！请大家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关紧门，不要随便给人开门，以防所谓的幽灵再次入侵杀人。”麦奇对大家正色道；他又转头对苏流年说，“流年，我们走。”
说罢，他向大家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牵着苏流年拨开人群，在众人沉默的目光中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那个，大家都散了吧！回自己的房间睡觉，都看紧了自己的门户！这个房间我要锁上了，等联系上了警察，再交给警察来处理！”刘老板赶紧收拾局面。
众人怀着惴惴的心情走出了103号房，双胞胎和春芳依旧停留在异常恐惧的状态中。
“为了看护好你们，今晚我就不上楼了，住在你们的房间了，我可以睡地板。”杜伟哲跟那对脸上早已失去血色的双胞胎说。
两个女孩各据一侧，瑟缩在他怀里。
林旭阳一言不发地朝楼上走去；梁志雄也迟疑地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
他们身后响起了刘老板把钥匙插进钥匙孔轻轻扭转的声音。
104号房里。
阴沉沉的气息徘徊在室内，白色的蜡烛流着泪，烛火跳着诡异的舞蹈。
苏流年一脸苍白地坐在床边，一双乌蒙蒙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麦奇。今天她受到了不小的惊吓，阴森的旅店，沉在水底的女尸，梁志雄的威吓，这一切都给她造成了困扰。
“流年，不要想太多了，早些睡吧！”麦奇坐到她身旁抱紧了她。
“麦奇，你说这个旅店里是不是真有鬼啊？那个女人……就那样……就那样趴在浴缸里……”苏流年说着就颤抖着缩进了麦奇的怀里。
“流年，请你相信我，这世上不会有什么鬼神！”麦奇言之凿凿，“这次的事件，一定是谋杀案！”
“可是……可是春芳她……”苏流年喃喃地。
“春芳应该是被什么假像迷惑住了。”麦奇冷静地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眉头微蹙起来。
苏流年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麦奇的眼神里充满了依赖。
麦奇就那样静静地抱着她，默不作声。
“麦奇？”见他突然没了声息，苏流年又开始不安了。
“流年，”麦奇沉沉地开口了，目光幽然，“刚才在我们那群人里，没有何强，是吧？”
没有何强吗？苏流年努力地在记忆中搜素，受到了那样的惊吓，她完全不记得何强那个人是否出现过，不过，似乎是没有见到他那张覆盖着层层毛发的脸。
“嗯……好像没有。”苏流年小声说。
“流年，你先睡吧，我要去203何强的房间去看看！”麦奇突然站了起来。
“什么？你去那儿干什么？二楼太危险了！”苏流年睁大了眼睛，声音里满是恐惧，“二楼……幽灵就住在二楼……”
“流年，我不是说过根本就没有什么幽灵吗？”麦奇微笑地看着她，温柔地扶住她的肩膀，“况且，要真有幽灵，那幽灵可不是老老实实地呆在二楼的，她不是才跑到103号房杀了秦雨幽吗？放心吧！我只是去看看何强那家伙到底在做什么，毕竟刚才只有他缺席，他行凶的嫌疑也最大！这种时候，对每个人都不能掉以轻心啊！”
苏流年的脸色并没有缓和下来，她轻皱眉头，嘴唇微微翕动，没有说出话来，但麦奇能感受到她是极其不愿意让他出去的。
“流年，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本来我也不想这个时间过去，可是，如果凶手真的是他，现在不去看看，或许会漏掉什么重要的线索！如果他是个变态杀人狂，会对我们每个人都不利的！”麦奇正色地看着她，温和地解释着，“你乖乖地睡！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如果他真是变态杀人狂，那你……你岂不是很危险？我、我不要你出事啊！”苏流年紧紧地抱住他喊道，惊恐的情绪控制着她的身体。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说话会注意分寸的，而且我曾经学过散打，真要较量起来我是很有优势的！况且说他是变态杀人狂也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只是说有这种可能而已，你不要太敏感了，好好休息！把门锁好！”麦奇怜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苏流年松开他，茫然地看着他，转了转眼珠，忽然抱紧了他的胳膊：“如果你非要去的话，就……就带上我吧！我怕一个人留在这里！”
“可是，你现在的样子真的需要休息……”
“我不！”苏流年激动地叫道，“秦小姐也把门锁上了，可是……可是那个幽灵还是会钻进来……”
麦奇犹疑地注视了她一会儿，摇曳的烛光映出她惊慌失措的脸。
想到把她带在身边也许反倒安全，麦奇叹息了一声，拍拍她的肩说道：“好吧！”
走廊里一片寂静漆黑，唯有手电筒发出的一点光晕能隐约照见前方的路。苏流年拽紧了麦奇——她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两人小心地前行。走廊西面和北面的窗子都大开着，阵阵阴冷的风幽幽地卷进来，毫不留情地钻进两人的脖子里，瑟瑟地冷；白色的窗帘像被施了魔法般，“呼呼”地跳起了丑陋的舞蹈。抬头望去，可以看到窗外黑漆漆的、冷漠的天空，在疏淡的星光下，那棵大榕树黝黑的树干奇特地扭曲着……
麦奇忽然想到了昨晚，那个白衣飘飘的神秘女子，在和今天相似的诡异夜色中哀伤地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秦雨幽，她的心事一如当年的许云湄吗？
“呜呜……”缠绕在他们身边的风声犹如女人的哭泣。
麦奇不由得揽紧了苏流年。当他们经过103室的门口时，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朝那里望了一下——那扇木门稳稳地站立在那里，像一位肃杀的勇士，尽责地守护着里面那具浸在水中的冰冷尸体，隔绝着恐怖的阴气。
两人快步走过这里，行至楼梯处，此处更加黑暗，麦奇将手电筒向上移了一下，一层一层的台阶出现在他们眼前。
拾级而上，两人来到了二楼。
这里同样是一片阴森森的黑暗。而在走廊的尽头，就是那间传说中的幽灵之屋。
用手电筒照过去，死一样沉寂的走廊显得如此幽长。
“呜呜……”风从北面和西面的窗户钻进来，给走廊洒上一层寒气，舞动着的白色窗帘就像飘飘荡荡的幽灵。
麦奇感到怀中的女子抖得厉害。
“别怕，什么事都没有！有我在呢！”麦奇柔声安抚她道。
两人继续朝203号房走去，途径北面的窗子时，麦奇不经意间瞥到了窗外的大榕树——晦暗不明的星光中，无数长长的枝条好像是无数长长的手臂，在风中“沙沙”地扬着手掌，那一片片手掌似的叶子好像已经伸进了窗子里……
“榕树不容人。”
麦奇的耳边隐隐回响起林旭阳说过的话。
两人终于走到203房的门口，他们站定了脚步。203号房，它的下方正对着103号房，这房间里的人，他的脚下就是那具冷冷的尸体。
想到这里，苏流年不寒而栗，缩在麦奇怀中。
麦奇按动了门铃。
大约有十秒钟左右，那扇门裂开了一道缝隙。
“呵呵，梁先生，你终于想通了？看来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伴随着一阵阴冷而古怪的笑，幽然的烛光飘了出来，何强那张布满毛发的、野兽一般的脑袋也一同探了出来。
“是你们？你们有什么事？”看到对面的两个人，何强收敛了笑，板起脸来，炯炯放光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和敌意，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
烛光下他的模样十分骇人。
苏流年又轻轻地哆嗦了一下。
“何先生，抱歉打扰到您了！”麦奇面带礼貌的微笑，“刚刚您有没有到一楼的103室去？”
“呵，103室？我去那里做什么？”何强冷哼了一声，用没有拿蜡烛的那只手扶住另一只手肘，斜睨着麦奇，做出一副防范的架势。
“那也就是说，您不清楚刚才103室发生了什么？”麦奇继续追问，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
“103室？那里发生什么关我什么事！”何强皱紧了眉，不耐烦地说，“你们这些小鬼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我很累了要睡觉了，没什么事你们赶紧走！”
说着他就要关门。
“别忙着关门！”麦奇适时阻拦了他，“事实上我是想告诉您，刚从楼下发生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何强听他这么一说，抬起头来，猛兽一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麦奇。
“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很是低沉，仿佛来自地狱。
“103室的秦雨幽小姐——”麦奇顿了顿，说，“已经死了。”
何强的眼眸里倏地释放出一股幽暗的火光，脸上浮现出一种说不出是惊诧还是恐惧的怪异表情；但这表情稍纵即逝，他的面庞很快又回复了阴沉冷淡。
“哼，你们来这里就是专门告诉我她死了？”他嘴角挤出一丝冷笑，用嘲弄的口气说，“一定是幽灵干的吧！”
“极有可能是。”麦奇顺着他的话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来就是想提醒您提高警惕，看紧门户，以防幽灵的袭击。”
“哈哈哈哈……”
何强爆发出一阵狂笑。他这副样子真的很像一只发了狂的野兽，在黑暗中闪烁着灼灼的眸子。
麦奇和苏流年望着他心里也不禁发颤。
“她是怎么死的呢？”他没有敛去可怕的笑，直接地问。
“裸体，被淹死在浴缸里。”麦奇简短地回答他。
“哦，原来和故事里许云漪的死法是一样的啊！呵呵，谢谢你们好心的提醒！”此刻，何强脸上依旧挂着那令人发毛的笑，“幽灵——她终于出现了吗？呵呵，有意思！这栖云馆真是有意思！”
说着，他毫无预兆地“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楼道里再次陷入地狱般的寂静黑暗，唯有麦奇手里那只手电筒上发出的一点点光。
冰冷的风在走廊里流窜，就好像是有一个看不到形貌的幽灵在这里飘荡。
“好古怪的男人！好可怕的地方！麦奇，我要赶紧离开这里！”苏流年胆怯地偎在麦奇怀里说。
两人沿路返回，走到一楼的楼梯口时，却发现104室门口有一抹淡黄色的火光，在风中颤巍巍地摇曳着，映出一个黑影。
是谁在他们的房门口？
“是谁在那边？”
麦奇喊道，扬起手电筒，光束照在一张苍白如鬼的脸上。
“哇！”苏流年惊叫道，下意识地用手遮住嘴巴。
“春芳？”麦奇定睛一看，看清了门口的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麦先生、苏小姐，原来你们在这里！”看到他们二人，春芳像看到了救星，快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她的样子十分憔悴，显然是被幽灵杀人的事所折磨。麦奇确实是想找时间详细地问问春芳当时的情况，没想到她自己主动找来了。
“春芳，你在等我们吗？难道又出了什么事？”麦奇绷紧了神经。
“不……我……我很害怕……”春芳的声音非常微弱，眼里尽是恐惧，“我怕那个幽灵再来……”
她拿着蜡烛的手在颤抖，火苗在不停颤动。麦奇一把接过了她手里的蜡烛。
“我想你是太紧张了，我想你来找我们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来，我们进屋坐下来谈！”说着，麦奇带领她走回到104室门前，用钥匙打开门，三人一同走进了房间。
苏流年把春芳带到自己床边，让她坐下。
麦奇将蜡烛放在梳妆镜前，关上手电，给春芳倒了一杯热水，送到她手里。
春芳的脸在烛光的映衬下愈发惨白，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水杯，双手不停地颤抖着。
“你先镇静一下，喝口水。”麦奇坐到她对面，温和地看着她。
春芳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水，又放下了杯子，可以看出她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一股细细的暖流灌入她的身体，她稍稍放松了精神。
“我，我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刚才看见麦先生检查房间的时候特别认真镇定，才会觉得只有你们才能让我感觉到安全！”她十分认真地说。
“那么，能详细告诉我你今晚遇到的情况吗？”麦奇看着她的眼睛问。
“嗯！”春芳用力地点点头，然后开始断断续续地述说她所看到的、听到的可怕情景。
“你刚才说，院子里的大榕树下，有一个黑影？”麦奇捕捉到了这个信息。
“是的，还在晃……很恐怖！”春芳说着，眼里又流露出了恐惧，在一旁聆听的苏流年脸色也变得煞白。
“还有，你说接到了幽灵从103室打来的电话，幽灵说话的声音是什么样的？”麦奇继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