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拒绝嫁外孙女做皇帝老婆的事传出去后,全国人民又是一片赞扬声,说霍光这样大公无私的好领导,如今早绝了种,跟着这样的好领导干,多么幸福,多么荣光!
霍显闻知外界有关霍光的高度评价,对霍光说:“不是我关键时刻咳那么一声,你答应嫁外孙女与皇上,你在全国人民面前还会有这么高的威望吗?”
霍光也得意,说:“要么怎么说,一个成功男人后面,总站着一个了不起的女人?我虽不算成功人士,但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也全靠夫人玉成。”霍显说:“皇帝都得看你眼色行事,你还不算成功人士?”霍光笑笑,说:“要说成功人士,你才当之无愧。”霍显说:“我算什么成功人士?天天给你们霍家当牛做马,好像前世欠你们霍家老账没还清似的。”霍光说:“皇帝看我眼色行事,我看你眼色行事,你难道还不算成功人士?”
霍显身子一扭,打霍光一下,骂道:“讨厌!”
上官安也听到了外界对霍光的评价,一肚子的不服气,扁着嘴巴说酸话:“机会就摆在外孙女面前,也不肯帮忙,谁见过这样的鸟外公?真是典型的排内不排外。你做外公的不肯帮忙,我找别人去,也要让女儿成功做上皇上老婆,气死你们霍家人。”世上的事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有了想法,就找得到办法。上官安想起一个人来,决定去找他试试,说不定能成。上官安要找的人,就是盖长公主的情夫丁外人。
也是宫里人多嘴杂,盖长公主和丁外人的艳事只瞒得一时,不久就一传十,十传百,传遍宫里宫外。上官安耳朵长,早听说丁外人与盖长公主有一腿,觉得可以到丁外人那里去走走情人路线。比起夫人路线或老公路线来,情人路线往往更管用。丁外人与盖长公主正打得火热,只要他肯帮忙,盖长公主绝对会听他的。到时盖长公主再在昭帝面前吹吹风,还愁俺的宝贝闺女做不上皇后?
主意已定,上官安便花钱买通宫里仆人,哪天丁外人离宫外出,请帮忙递个口信。不久得到准确消息,丁外人出了宫,正要回家去。
上官安飞也似的跑到丁家,将丁外人堵在门口。虽说丁外人是皇帝姐姐情人,到底出身寒微,无官无品,上官安却是堂堂将门之子,丁外人能不高看一眼?也就格外客气,请上官安进屋上坐。上官安献上厚礼,嘴里恭维道:“丁先生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俺上官想见你一面不容易啊。”
丁外人笑道:“哪谈得上红人?无非皇帝身边的勤务员,连干部都不是的,最多只能算以工代干。”
上官安说:“以工代干好啊,以后总会转为正式干部,步步高升的。”
丁外人说:“但愿如此。不过转干指标有限,可不是你想转就转得了的。”
上官安心想,你与皇上姐姐盖长公主有那层关系,转干进步不是小菜一碟么?可话不好这么明说,上官安只能转着弯子说道:“我这里倒有个小小建议,丁先生如果照此办理,可促成您早些转干进步。”丁外人说:“真的吗?还请赐教。”
“赐教可不敢,只是个不成熟的意见。”上官安说,“您如今在皇上身边当班值勤,属于工作需要。通过努力工作谋求发展,属于正常途径。通过正常途径飞黄腾达的,不是没有,可并不多见。也就是说,要想得到更快更好的发展,必须走走绝径。”
说得丁外人怦然心动,往上官安身边挪挪屁股,说:“还请明示,这绝径在哪儿?”上安官笑道:“绝径在您脚下。”丁外人看看自己的脚尖,说:“在我脚下?”
上官安说:“刚才说过,在皇上身边当班值勤属工作需要,况且当班值勤人员又不止您一个,好事不容易轮到您头上。最好还是能在满足领导工作需要的同时,设法满足满足领导个人需要。”丁外人听出些意思,说:“皇上为天下人主,万里江山都是他老人家的,他还有什么个人需要么?”
上官安说:“说万里江山都是皇上的,这没错。可皇上也是人呐,也得像普通人样娶妻成家,生儿育女,是不是?这就是他的个人需要。”
丁外人说:“可皇上还小,还没到婚配年龄,现在满足他这方面的个人需要,是不是为时尚早?”
上官安启发道:“等到皇上到了婚配年龄,争着给他物色老婆的人里三层外三层,门槛都被踩烂,好事还轮得到您上官家头上?”丁外人这才想起上官安家有小女,他肯定是见你与盖长公主有一腿,跑来求你找盖长公主说合,好做皇帝岳父。这个上官安,亏他脑筋转,想得出来。不过话说回来,你给他帮忙,让他成为皇上岳父,到时他要皇上给你弄个好位置,还有什么愁的?只是这上官安也怪,他是霍光女婿,他女儿是霍光外孙女,怎么不直接找霍光,却找到我这个以工代干的小职员门上来了。要知道盖长公主还是霍光安排进宫的,比起盖长公主来,霍光的话自然更有分量,也更管用。又听人说霍光特别怕老婆,是不是霍显见上安官女儿不是自己亲生外孙女,怕好了上官家,从中作梗,阻挠霍光,上官安才不得已走情人路线,来找你这个皇上姐姐的情人?
想到这一层,丁外人会心而笑,指着上官安道:“是不是您想做皇上岳父,要我给您打打边鼓?”
上官安说:“丁先生跟我想到一处去了。事情能成,我一定好好感谢您。”
上官安父亲上官桀是老将军和顾命大臣之一,上官安女儿做上皇上老婆,上官安家势力又谁能相比?你关键时候替上官家使过劲,你就成为上官集团里的重要成员,以后绝对不会有亏吃。何况上官安女儿还是霍光外孙女,你这么做,也是在间接报答霍光。不是霍光皮条拉得好,你又哪能顺利进宫,与盖长公主团聚,成为皇上身边人?丁外人没有犹豫,进宫后就与盖长公主说了这事。是趁盖长公主最开心的时候说的。盖长公主最开心的时候,不用说就是两人在床上翻云播雨的时候。这夜丁外人使出浑身解数,侍候得盖长公主舒舒服服,心满意足,忍不住表扬小情人有能耐。这也是丁外人的看家本领,他就是凭着这看家本领将盖长公主征服的。盖长公主正幸福得稀里糊涂,丁外人开口道:“你是皇上姐姐,可得多多关心关心他的生活。”
在盖长公主听来,这话说得实在有些稀奇。她斜眼丁外人,说:
“你这不是废话么?我是专门进宫负责弟弟生活的,我不关心他的生活,谁关心他的生活?”
丁外人说:“你关心他的生活没错,可你关心的主要是他的饮食起居,还有些方面没关心到。”
盖长公主往丁外人怀里拱拱,说:“你说说,还有哪些方面我没关心到。”
丁外人说:“比如皇上的爱情生活和婚姻生活,我却没见你关心过。”
盖长公主推开丁外人,摆平身子,望着天花板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丁外人伸长嘴巴,在盖长公主潮红未退的腮窝上吻吻,说:“你是皇上姐姐,我呢,与你白天同事,夜晚同床,说是皇上半个姐夫,人家可能会有想法,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说得盖长公主禁不住笑起来,笑得眼角鱼尾纹一颤一颤的。笑过,伸手去丁外人脸上拍拍,骂道:“真不要脸,你也想做皇上姐夫。”丁外人说:“我这不是实话实说么?这是什么世道,人们的耳朵都生了疮,只爱听假话,不愿听实话。”
盖长公主说:“你有这个狠,敢到皇上面前去实话实说不?看皇上割不割你狗脑袋。”
丁外人说:“割我狗脑袋没关系,只要不割我下面就行。”盖长公主格格笑道:“他要割你下面,我还不答应呢。”丁外人说:“你这荡妇,原来你从没把我人当回事,只在乎我下面。”
盖长公主骂道:“你是哪来的野杂种?以为我真在乎你人?也不撒泡尿照照。”
丁外人用夸张的口气说道:“你这么说,我还活在这个世上干啥?
皇上不割我脑袋,我自己知趣点,自我了断算了。”戏谑几句,盖长公主才正色道:“你以为只你丁外人关心我弟弟的爱情和婚姻?我这个做姐姐的一边歇着,袖手旁观?我早有想法,准备在咱刘家亲戚里面,物色个合适的好女孩配给弟弟。只不过弟弟年龄还小,不必太急,才没正式跟他沟通。”
丁外人说:“俗话说,成名要早,升官要早,发财要早。成婚更要早,不能给耽误了。皇上年龄虽小,早定终身,可早长大,早成熟,带领广大人民群众建设强大的祖国。”
盖长公主懒得跟丁外人饶舌,说:“你别屎少屁多,老说废话。
到底是你自己已有好人选,还是受人之托,想给皇上牵线搭桥?”丁外人这才试着说出上官家女儿。盖长公主说:“上官安不是为想做皇上岳父,在霍大将军面前碰过一鼻子灰么,怎么又求到你门下来了?难道你比霍大将军更有能耐?”
丁外人说:“我没比霍大将军有能耐,并不表明我女人没比霍大将军有能耐呀。”
盖长公主说:“别女人女人的,我是你什么女人?”丁外人笑笑,继续说道:“霍大将军是皇上顾命大臣,我女人还是皇上亲姐姐呢。关于皇上的婚姻问题,到底是外边大臣说的更作数,还是自家亲姐姐说的更作数,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在那里的么?何况霍大将军怕老婆,外孙女的事他做不了主。”盖长公主盯住丁外人,说:“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上官安求的你。”
丁外人悠悠道:“是不是上官安所托,难道这么重要吗?我是说在皇上婚姻问题上,你若能争取主动,以后你就不仅仅是皇上姐姐,还是皇上的大媒人,皇上对你的感情又更增一层。还有被你说进宫的皇妻一族,也会对你心存感激,视为大恩人。如果相中的是上官家女儿,你不仅能得到上官家族的拥戴,霍大将军也会领你的情。到时你在宫中的崇高地位,还有谁能相比?”
这个浅显道理盖长公主不可能不懂,说:“是呀,由我作主将上官家女儿嫁给弟弟,确实是多方讨好的美事。弟弟好说,这个年纪还不会有太多独立见识,又由我一手带大,肯定会听我的话。只是这个霍光,不是以弟弟年龄还小,拒绝过上官安一回么?万一他出面反对,事情可就悬了。”
丁外人说:“霍大将军拒绝上官安,不见得会反对你。上官安是他女婿,他同意将外孙女嫁皇上,岂不有谋私之嫌么?再说还有霍显一旁捣乱,他当然不好下这个决心。你可不同,你跟上官家无亲无故,不存在谋私一说。皇上无爹无娘,你身为皇上亲姐,天天服侍皇上,又做爹又做娘的,给皇上物色个老婆,霍光有什么屁可放?何况你相中的是他亲外孙女,他还会给你上香磕头呢。”
经丁外人这么一说,盖长公主不再迟疑,正式跟昭帝提出,要找上官女儿给他做老婆。十二岁的昭帝能有什么主见?自然一切听姐姐的。
盖长公主又去试探霍光。果如丁外人所说,霍光表示赞同。霍光心里有数,昭帝迟早要娶老婆,娶谁不是娶?娶自己外孙女,又何乐而不为?再说又不是你提的议,作的主,人家也不会说你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至于霍光老婆霍显,当然干涉不了盖长公主,虽然背后生闷气,也不好再说什么烂话。
上官安女儿就这样进了官,在盖长公主作用下,先被封作婕妤,不久又立为皇后。
女儿做了皇后,岳父老子又是顾命大臣和大将军,上官安还能闲着?马上突击入伍,做上军官,随后一步步往上升,没两年就升为车骑将军,位在父亲上官桀左将军之上。
上官安能如此风光,首功当然是丁外人。不是姓丁的吹盖长公主的枕边风,吹得盖长公主耳根发痒,让上官女儿进宫当上昭帝皇后,上官安哪有堂堂将军可做?吃水不忘挖井人,上官安老想着丁外人的好处,与父亲上官桀商议,怎么才能报答这个大恩人。上官桀说:“丁外人文化不高,以工代干在皇宫里值值班,跑跑腿,还能应付,让他做官,从事行政管理工作,恐怕很难胜任。还是想想办法,给他弄个侯爵什么的,不必做具体工作,却能享受较高的政治待遇和丰厚的经济待遇。”
上官安觉得这个点子不错,说:“封侯赐爵,不仅政治待遇和经济待遇高,还能世袭,比弄个一官半职更实在。这叫礼轻不送人。只是大汉规矩,无功不封侯,这事操作起来恐怕也不容易。”上官桀说:“这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就看你面子够不够。”上官安说:“还请老爷子明示,点拨点拨孩儿。”上官桀说:“封侯得过霍光那一关,他这个人原则性太强,灵活性不足,他不点头,你确实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他好歹是你岳父,你这个女婿说句话,他总会考虑考虑吧?”
上官安摇头说:“这可不好说,当初就女儿的事找他,他不是一句话就把我堵死了么?”
上官桀笑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那时候你无品无爵,霍大将军又要避嫌,堵你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现在你已是将军,又是皇后父亲,他不看你做女婿的面子,总该看皇后的面子,通融通融吧。”说得上官安点头频频,觉得这事还有几分把握。忙提上重金,跑去拜见岳父大人。
如今的上官安已是将军级人物,还是皇上岳父,霍光不好像过去样当普通白丁对待,对这个女婿也多了几分客气,好酒好肉招待,自然不在话下。
上官安很有感慨,人生在世,还是要有地位有背景。有地位有背景才有分量,才会被人包括亲戚看重。不过上官安并没忘乎所以,他心里清楚不过,自己虽是皇后父亲,若没有军队最高领导人的岳父老子背后支持,这个车骑将军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到你手上。到底你做女婿的有出息,岳父老子脸上也光彩嘛。
酒过三巡,菜上五道,喝酒速度缓下来。丁外人开始绕着圈子,试探霍光:“岳父大人清正廉明,一心为公,主政宫中日久,威信日盛。据我所知,宫中人都很拥护您老人家的。”
霍光纠正说:“不是拥护我,是拥护皇上。不是皇上英明,大汉江山哪有这么安定平稳,大汉人民哪有这么幸福美满?”上官安暗自嘀咕,这岳父大人也真是的,女婿面前也打官腔。皇上那点大,嘴上毛都没长出来,还能英明到哪里去?谁拥护他干啥?
上官安当然不好直话直说,借题发挥道:“宫中有人反映,您身边的丁外人就很不错,无限忠于皇上。工作方面更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非常配合您的。”
霍光有些不高兴了。咱翁婿喝酒,你提什么丁外人?他虽有恩于你们上官家,于我霍光又有何干?不过霍光不怎么好批评这个将军女婿,只拿话岔开,要上官安多吃菜。
上官安不甘心,过一会儿,又重提丁外人。甚至拿盖长公主说事:
“丁外人会做事不说,还挺会做人,连盖长公主都非常看得起他。盖长公主是皇上亲姐姐,既然她那么欣赏丁外人,给丁外人封个侯什么的,一点不为过。”
上官安的话已说得很露骨,只差没说丁外人是皇上半个姐夫,不封侯简直天理难容。何况还是你霍大将军亲自将丁外人安排进宫,与盖长公主做上露水夫妻的,何不好事做到底,干脆给丁外人一个侯爵,成全人家算了?
可霍光没有给丁外人封侯的意思。当初将这小子叫进宫里,全是为稳定盖长公主,以免她老往宫外跑,影响昭帝生活。有人因此指霍光后背,堂堂大将军,竟也干起拉皮条的勾当来。拉了丁外人皮条,又给他封侯,人家更有说辞了,也显得我霍光太没品味,眼里只有丁外人这种货色。用人方式体现的是组织原则,真正起作用的还是组织原则实施者的道德水准。
只是事情牵涉到盖长公主,霍光不便多说什么,装作喝醉,让仆人扶着进屋休息去了。
上官安只好乖乖走人,以后另找机会,缠着霍光说丁外人好话。
多说得几次,霍光来了火,直说道:“丁外人再有能力,表现得再优秀,说白了也不过是个安保人员加勤杂工,你要我怎么给他封侯?这侯是那么好封的?又不是小孩过家家。无功不封侯,这是大汉规矩,你不可能不清楚。难道硬要让规矩坏在我手里,遭天下人唾骂!”上官安拿这个岳父大人实在没法,只得请父亲出面,帮着游说。上官桀与霍光属儿女亲家,平时互通往来,关系还算可以。又同为顾命大臣,朝中有个大事小情的,都在一起商量决断,彼此可谓心照不宣,一直配合得很好。不看僧面看佛面,亲家出了马,霍光总该买账吧。这天朝会结束后,上官桀便尾随霍光,去了他宫里的居室。霍光已猜出上官桀来意,却故意说:“亲家有什么好事?下了朝也不回上官府陪亲家母去?”
上官桀说:“非得有事才能来见亲家,没事不可一起说说话么?”霍光笑笑说:“刚才的朝会,大家说了那么多,还没说够?”上官桀说:“朝会那是研究工作,神经绷得紧紧的,哪有咱们亲家私下说话放得开?”
“这倒也是,好久没与亲家单独相处了,也想跟你聊聊家常话,轻松轻松。”霍光说着,让仆人献上果品茶水,招待亲家。上官桀喝口茶水,说:“今天的朝会上,皇上一口一个大将军的,对亲家的工作非常赞赏。”霍光说:“不仅是赞赏我,也是赞赏大家,工作是大家共同携手做的嘛,我怎么能贪天之功为己功?”上官桀点点头,又摇摇头,说:“说是大家一起做的工作没错,不过那也是在您正确领导下做的工作,您到底是顾命班子班长,我们都是维护您的。连宫里普通工作人员都知道,是亲家您这个顶梁柱撑着大汉这座大厦。别人不说,就说那个丁外人吧,对亲家您最是心悦诚服,多次跟我说,在您老人家下面做事,真是他的福分,能跟您学到不少东西,无论做事还是做人,不然他也不可能有这么大进步。”这话一听就有假。上官安三番五次找你说情,要给丁外人弄个侯爵干干,都被你顶了回去,丁外人不往你身上捅刀子,算是对你客气了,还背后说你好话,不是骗鬼么?霍光不想把话说穿,只说:“丁外人跟你们上官家关系好像挺铁的吧,你家儿子一见我,就丁外人长丁外人短的,你做老子的也将那小子挂在嘴上。”上官桀笑道:“也不是关系铁,我是见丁外人确实是个人才,不仅相貌堂堂,工作能力也非常强,亲家可以好好用一用。”丁外人工作能力强不强,有一个人最清楚,那就是盖长公主。盖长公主每晚都要跟丁外人上床,那家伙的工作能力全都体现在床上了。你上官父子莫非也跟丁外人上过床,领教过他床上的工作能力?霍光对这个亲家鄙视起来,说:“你要我怎么用丁外人?他那么有工作能力,是不是让他来做我这个大将军,我给他去值夜执勤?”这话来得够重的了,上官桀还能听不出?脸上已有些挂不住。又不好发作,只得厚颜道:“亲家真会说笑话。丁外人也不可能有这个野心,觊觎您的大将军。不过他怎么也算个人才,封个侯什么的,比较合适。”
霍光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截了当道:“亲家啊,不是我说你,你也是大汉老臣,都已这把年纪,又不是三岁小孩,大汉的惯例你还不知道?丁外人这样的角色也要封侯,你让我怎么个封法?告诉丁外人,想在我手上封侯,最好还是别做这个美梦,除非我不干这个大将军。”
上官桀不死心,又恳求道:“不给丁外人封侯,给他打发个光禄大夫什么的,这要求应该不算高吧?”霍光想这个上官桀真是越老越糊涂,竟跟我吹起价码来,非给丁外人点好处不放手。我又不是卖小菜的,是大将军,要对大汉江山负责,如果把爵位官职当小菜出卖,这大汉江山又卖得几天?
霍光已顾不得亲家不亲家的,毫无商量余地地说:“丁外人身无寸功,德行也很成问题,既没资格封爵,同样也没资格授官。今后再不要到我面前提丁外人三个字,听多了这三个字,我没地方清洗耳朵。”
把上官桀脸都气青了,又不好在宫里与霍光吵闹,只得气鼓鼓回了家。一进屋,就吹胡子,瞪眼睛,大骂霍光不是人日出的。上官安正在等候佳音,见父亲这个样子,就知没戏,也陪着一起数落霍光,说摊上这样的鸟岳父,算我倒了十八辈子霉。骂完娘,父子俩的气消了不少,上官桀又感叹道:“这人还是掌不得大权,一掌大权,就六亲不认,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个干净。我跟霍光共事可不是一年两年,过去他并没这么大的架子,遇事还有些商量余地。自从做上大将军,一人把持朝政后,慢慢就变得专横跋扈起来。尤其是随着手中权力的不断大化和膨胀,更是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好像大汉江山已不再姓刘,都改姓霍了。”上官安推波助澜道:“先帝在世时,父亲身为太仆,霍光不过是奉车都尉,两人位置不相上下。后来又同为顾命大臣,功劳和政治声望也差不多。就是如今他坐镇朝中,一手遮天,可咱家也不是吃素的,父子都是将军,家女还做了皇后,要名望有名望,要地位有地位,要势力也有势力。想不到却处处受霍光制约,办个什么事还得看他脸色,他不高兴可以对你置之不理,实在是太不公平了。”父子两人恨死霍光,两家亲戚从此结下深怨。盖长公主得知霍光不肯通融,叉着五指将情夫捂得死死的,想封侯封不着侯,想谋官谋不到官,也义愤填膺,视霍光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立即拔去才舒服。
为着这丁外人的事,上官家和盖长公主就这样走拢来,成为死党,一起密谋策划,怎么才能除掉霍光。又觉得霍光树大根深,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又去联络昭帝哥哥燕王刘旦,以争取他的支持。刘旦得不到帝位,认为是霍光做的手脚,一直耿耿于怀,这下盖长公主和上官家主动递上橄榄枝,自然积极响应。这可是翻身得解放的大好机会,只要扳倒霍光,昭帝失去依靠,还不只好拱手将皇位让给俺刘旦?
三股力量于是合到一处,蠢蠢欲动,只等霍光哪天一不小心,露出什么破绽,好下他的手。
霍光已陷入十分险恶的境地,却还浑然不知。他哪想得到,拒绝给丁外人封侯授官,竟会激怒那么多人,成为众矢之的?他也没工夫琢磨这些烂事,只道上官桀父子是自己亲家和女婿,不会因一个丁外人跟他对着干,更不可能联络盖长公主和刘旦,预谋大动作。也是霍光要做的事情太多,容不得他环顾左右,整天去琢磨小人们的心思。别的不说,就说武帝朝开疆拓土,打了几十年仗,留下这么个烂摊子,就够你霍光收拾的。谁都知道打仗就是烧钱。钱从哪儿来?天上又不掉钱,只能来自老百姓。为保障军队巨额开支,武帝别无良法,只好涸泽而渔,实行盐铁官营和酒榷均输政策,赚钱的生意由公家垄断不说,还动不动强迫老百姓捐款捐物,无偿承担徭役。这么做的结果,是老百姓变得穷困潦倒,国库也空空如也,待到武帝去世的时候,大汉已成空壳一个,日子已快过不下去。昭帝还小,霍光是当家人,当家人最知生活的艰难,意识到再不改革,继续采取武帝时期的经济政策,逼得老百姓生存不下去,像秦朝末年样又冒出一伙陈胜吴广,揭竿而起,致使国将不国,自己就成千古罪人了。霍光的设想,一是取消盐铁官营,改为民众私营;二是废除各项苛捐杂税,留给老百姓生存空间,休养生息,恢复民力;三是奖励耕织,大力发展生产,把经济建设搞上去。经济活跃了,老百姓钱袋子鼓了,小河涨水,大河自然会满起来。不过霍光也知道,改革阻力非常大,不是喊改就改得掉的。旧的政策和制度在数十年的执行过程中,导致大量财富集中到大官僚大地主和大商人手里,造就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改革现行体制,必然会触犯这些利益集团的既得利益,他们肯定不干。且制定盐铁官营和酒榷均输政策的老臣,比如同是顾命大臣的御史大夫桑弘羊等人,还待在政治舞台上,他们也是这个利益集团的代表人物,改革方案在他们面前就没法通过。经过深思熟虑,霍光准备曲线救国,迂回前进。先改善外交关系,稳定边疆局势,再腾出人力物力,一心一意搞改革,谋发展。主要分两步走:第一步派出谏大夫杜延年等霍派人物,深入基层调查研究,访贫问苦,了解民情民意,掌握一手资料,为改革提供事实依据,同时多方发现人才,察举贤良,广罗文士,为改革储备人力资源。第二步召开全国经济工作会议,将各级领导和考察上来的贤良和文士召集一起,专门讨论研究当前经济问题,制定今后经济建设大政方针。霍光身为大将军,并没具体分管经济工作,不好抛头露面,于是将会议全权交给丞相田千秋和御史大夫桑弘羊,让他们去主持。田千秋是个老好人,不会违背霍光意图,绝大多数与会者又来自基层和中层,代表的是中低层官僚和中小地主商人的呼声,桑弘羊等人的声音被完全盖住,诚如霍光预计的一样,会议出现一边倒现象,改盐铁官营为私营、取消各种苛捐杂税和促进生产发展经济的初步方案,得以在会上顺利通过。
经济工作会议后,改革初步方案到了霍光手上,经他修改,再由昭帝下诏,很快颁发全国各地。改革方案的实施,调整了阶级关系,缓解了社会矛盾,更为重要的是恢复了经济和生产,使汉朝逐步走上富民强国的健康发展道路。
霍光是改革总设计师,改革取得重大成效,首功当然记在他名下,他的声望也达到空前未有的地步。这让上官桀之流更加紧张,觉得霍光一日不除,他们一日不得安宁。于是频繁往来,密谋扳倒霍光的办法。上官桀还发现,自经济工作会议后,御史桑弘羊也从霍光阵营分离出来,心下不禁窃喜,又串通好桑弘羊,一起来对付霍光。这样一来,内有盖长公主做内应,外有燕王刘旦当外援,朝中有上官父子和桑弘羊一伙运筹策划,一张网结得严严实实,还愁网不住一个霍光?
霍光并没意识到这张严密的大网正向自己罩过来,依然我行我素,该做什么还做什么。新政顺利颁布下去后,经济建设已逐步走上正轨,霍光觉得也该回头过问一下军队建设了。军队是国家和皇室的安全保障,他是大将军,有责任搞好军队建设。
这天夜里,霍光私会昭帝,向他请示,准备第二天出城,亲自去广明校阅一次羽林军。人心叵测,霍光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离宫外出的消息。
这是元凤元年的事,昭帝已年届十四。十四岁的昭帝始谙世情,已有些自主能力。比如上官安的桑乐侯,就是昭帝自己下诏加封的,事后霍光才得知详情。考虑上官安是皇后父亲,受封侯爵,不算怎么破格,属于常例,霍光不好吱声。只是骄纵了上官安,有时入宫陪昭帝喝酒,宴罢出宫,见人就夸口说:“今天与女婿喝酒,喝得好痛快。
女婿穿得几多豪华,屋里装修和家具更是富丽堂皇,气派非凡,比我家要强多少有多少。”狼行虎步回到家里,还嚷嚷着要将家具器物付之一炬,吓得家人惊惶失措,忙将他拉进卧室躺下,哄的哄,劝的劝,才好不容易把他弄乖顺。
虽说昭帝偶尔自作主张一回,一般情况下,大事要事还是以霍光为主,不敢随便乱来。昭帝将霍光的忠诚看在眼里,非常支持他强化军队建设的想法,他要出宫校阅羽林军,也表示完全赞同。谁知隔墙有耳,盖长公主闻知霍光翌日要离宫出城,觉得是个天大机会,当即将丁外人叫进自己屋里,柔声柔气道:“我的好情郎,你的机会终于来了。”
丁外人不懂盖长公主此话意思,说:“什么机会?”盖长公主说:“你提拔重用的机会呀。”
丁外人说:“霍光那家伙还在把持朝政,又哪有我的机会?”盖长公主说:“霍光的末日已到,这不是你的机会么?”丁外人半信半疑道:“你不是把我当小孩逗吧?”盖长公主说:“我逗你干什么?你明天就出宫跑一趟,告诉上官桀父子他们,就说霍光明天要外出校阅羽林军,正好采取行动,将他弄下去。”
丁外人喜出望外,第二天天没亮就飞脚跑出宫去,赶往上官府。时间太早,人家还没开门呢。丁外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在门上一顿猛擂,将值宿人擂醒,懵懵懂懂撕开一条门缝,抱怨道:“你谁呀,大早就来闹魂!”
丁外人也不计较,说:“快去通报你的主子,就说宫里来人,有急事求见。”
听得一个宫字,值宿人哪敢怠慢?转过身,往里飞奔,脚后跟带起团团尘土。
上官父子还在床上,正在做美梦呢,得到通报,也不知宫里来了什么人,边穿衣服边出房门,一路小跑赶往会客厅。丁外人已经等在那里,上官父子一见,意识到宫里有什么动静,忙支开左右,轻声问道:“丁先生不是路过敝府,随便进来坐坐的吧?”“我又不是清道夫,哪会这么早路过贵府?有个重要消息要报告给两位将军。”丁外人两手一合,将上官父子俩的脑袋拼在一处,翻动嘴唇,转述了盖长公主的话。
父子俩的脸上立即灿烂起来,连说数声好,要丁外人先回宫去,他们立即去找桑弘羊,定个万全计策,一定将霍光拉下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