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吧”这三个字对陶心诚来说,多少有些新鲜,在她之前的人生里,这三个字唯一的出处或许只可能在赵洛阳那里。
今天她听到了这三个字,是从她嘴里说出去的,对象是乐明申。
“陶心诚,你这人可真不惜福,甩了乐明申你去哪儿再找第二个对你这么好的人,打着灯笼恐怕也找不着了吧?”才听陶心诚汇报完,应英就拍着桌子叫起来。
陶心诚嘿嘿傻乐:“那你就借我俩100瓦的大灯泡估计我就找着了。”
当晚,再次留宿应英家的陶心诚晚饭吃了整整两大碗饭,看了一集某卫视的肥皂剧,中间换台看了三分钟的相亲节目,然后她关了电视,说去睡觉。
应英看眼墙上的挂钟,才九点……
陶心诚自然没睡,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了很多,想赵洛阳,想乐明申。她喜欢过赵洛阳,注意是喜欢过,至于她喜不喜欢乐明申,她不知道。
她还想到沈佳琪。
沈佳琪说她不是自愿沾上那个的,当初乐明申和她坦白了他喜欢的是陶心诚,沈佳琪伤心的去了家酒吧,接了一个陌生人递来的酒,自此染上了这个毛病。因为怕被人知道,她先转了系,之后直接休了学。陶心诚总算知道,为什么沈佳琪说她过的不好是因为自己了
沈佳琪说:“陶心诚,你根本不喜欢乐明申,你只是习惯了他对你的好而已,那不是爱。”
应英他们说,乐明申是对她特别特别好的人,她也是唯一肯掏心掏肺对乐明申好的人,在陶心诚没忘记这一切前,他们是相爱的。可这些都是他们说,陶心诚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她和乐明申的熟稔有一部分是因为乐明申真对她好,再一部分是这身体的惯性作祟,她的行动和身体都惯性的和乐明申表现出熟悉,她知道她和乐明申熟,却想不起他们熟的过程,就好像一根去掉中段的直线,剩下的两个端点明明看得见彼此,却触碰不到对方。
有人敲门,陶心诚抹抹眼睛,说句请进,随后应英推门进来。
应英打开灯,看了眼陶心诚,随机大惊小怪的叫起来:“不是吧,你哭了?”
“你才哭了呢。”陶心诚抱着被单,猛劲儿拧了两下鼻子,拧过的鼻子显得更红了。“我就是懊恼、赌气、后悔,还有就是害怕。”
她懊恼她为什么会忘记,赌气自己为什么想不起和乐明申的过去,后悔做了让沈佳琪受伤的事,至于害怕……她是怕她做错了决定,失去什么。
“陶心诚,虽然我不是学医的,不过有件事我是知道的,记忆是可以找回的,既然你不敢肯定你是不是对乐扣有感情,干嘛不自己去确认一下呢?”
陶心诚默默注视了应英两秒钟,挺纳闷的,为什么她早没想到呢?
应英说,她和乐明申是从小学起就认识了的,所以陶心诚去了她就读的小学。
宁州五小的校园比起陶心诚读书那会儿变了不少,透过崭新的铁艺栅栏,她看见正在塑胶跑道上飞奔的小学生。陶心诚眯起眼,试图从那些学生身上找到些她或者是乐明申的影子,只可惜无论怎么尝试,她脑子都还是空空的。
她站在院门口,正考虑着要不要进去,一个人从她身边经过,突然回头叫她:“陶心诚,你是陶心诚吧?”
陶心诚仔细的看了眼眼前这人,半天才稍微的有了点儿印象:“于老师?”
于老师是陶心诚小学时期的班主任,她以为陶心诚回来是来探访母校的呢,等陶心诚说明来意,于老师沉思了半天,“乐明申?你说的是不是那个矮矮小小,话不多,你的跟屁虫,那个豆芽菜?”
豆芽菜?跟屁虫?话不多?于老师说的是乐明申吗?
看出她的不信,于老师拉着她进了教学楼。边走,于老师边絮叨,“你们这些孩子啊,记性还没我这个老家伙好,你忘啦?就有次学校开运动会,乐明申那孩子也不知怎么了弄了一身伤回来,你看了二话不说就往六年级那边跑,后来我才知道乐明申的伤是六年级几个学生弄的,结果那次你不光挠花了六年级学生的脸,还捎带着破了学校运动会100米短跑的记录。我这还有张当时的照片呢……”
于老师在抽屉里翻腾半天,翻出一张卷了边儿的四寸照,照片是组选手冲破终点线时的情景,在一个角落地方,陶心诚看到了小时候的她自己,跑的踉跄,却早所有运动员一步冲到了终点。
于老师说,那次打架,陶心诚摔破了腿,陶心诚摸摸膝盖,虽然穿着长裙,但她知道那里是有块疤的。她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声音,是个男孩的声音,那声音正急切的嘱咐:“你小点儿声叫,被你爸知道他去找校长我就惨了。”
那该是小时候的乐明申吧,可他干嘛要那么不耐烦的和她说话呢?陶心诚想不通。
于老师有课,没时间陪她多聊,和于老师在办公室门口道别后,陶心诚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那里通向正门。她不打算上楼看看了,校舍翻新,他们那时候的教室桌椅早换了。
出了门,她走在操场上。看了眼跑道,陶心诚突然想感受一下当年的经历,她挽起裙角,看着远处一百米的方向,预报,跑!
风沿着耳际飞驰,她好像听到有人高喊着“三年三、加油”“三年一加油”,正想着,她脚下一绊,人失去了平衡。
这天,乐明申也没去上班,他拉着陈升平陪他去看牙医。他牙疼。
“要我说你哪是牙疼,就是失恋上火加矫情。”陈升平趁乐明申在“病中”,狠劲儿的打压他。
“&%#@()~!@……**&”
“你说什么?”陈升平幸灾乐祸的问乐明申,乐明申在弄牙,言语不清。倒是一旁戴着口罩牙医面无表情的替他翻译,“他说你再不闭嘴他那还有百来张你和你若干绯闻女友的合照,随时随地可以发去给应英看。”
陈升平果然闭了嘴,但他还是没忍住小声嘀咕着:“一个牙医,耳朵那么灵,不做翻译真屈才。”
“你说对了,我真做过翻译,对象是匹马……”陈升平笑得不可开交,牙医却相当淡然的劝乐明申平静,“你这牙口可没马好。”
乐明申觉得他平静不了了。
据说牙齿漏了神经,这次是先杀神经,下次才能来补牙。出了牙医诊所,乐明申很不乐意:“这什么破牙医,你给我找的什么破诊所啊!”
“你还真别说,就刚刚给你治牙的这位医生,据说还帮忙侦破过咱省一起连环命案呢。他可不是谁的牙都看的。”
乐明申:……
他已经在考虑发哪几张照片去给应英了。
就在这时,手机铃响了起来,乐明申一看号码,顿时兴奋了,是陶心诚。
陶心诚要他去宁州五小接她一下,有人受伤了,受伤的不是她,是赵洛阳。
乐明申的脸忽悠一下,又沉了。
赵洛阳的外甥女在五小读书,他去给外甥女送东西,出来时刚好看到在跑道上疯跑的陶心诚,眼见着陶心诚要摔倒,赵洛阳跑过去,护住了她,赵洛阳自己的腿却因此伤着了。
距离宁州五小最近的医院里,赵洛阳在打石膏,陶心诚去缴费,乐明申坐在走廊长椅上发呆。
哎……他叹口气。
失恋本身就很痛苦了,被陶心诚叫来帮忙照顾赵洛阳,这滋味就更加不好受了。
“叹什么气啊,有人虐待你了?”缴费回来的陶心诚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他旁边,她递了瓶水给乐明申。
乐明申无奈的,什么也没说。
“乐扣,这几天,我好好想了想,我不想为了不失去你对我的照顾而和你在一起,我也不想因为我记不起过往就放弃你。”
所以呢?
“所以,以前我们说过的、做过的,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我都想你完完整整告诉我,甚至再让我经历一次,忘记什么却想不起来的感觉实在是糟糕,我也不想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接受你。”
!
“至于……”陶心诚话没说完,“至于沈佳琪,是我们犯的错,我们一起想办法弥补。”
“所以,我们这算是和好了?”
“算吧。”
“不分手了?”
“在我想起所有前,暂时不。”
Yes!乐明申高喊的口号在医院走廊里传了好远,赵洛阳坐在房间里,听到了乐明申兴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