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你怎么不动脑子？要是小偷入室盗窃被发觉行凶杀人或者流窜犯见色起意强奸杀人倒是好事，现在坏就坏在这个办公室主任身上，或许他手上掌握着你和乐乐之间的秘密，前去要挟乐乐，乐乐不从与其发生扭打身亡的。现在，你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怎么应付上面的调查吧。
钱文章像个幽灵一样游荡到滨江大桥上。站在这里，可以眺望全城。以往钱文章总觉得滨江的夜景非常的漂亮，那些星星点点的灯火点燃了这座城市的激情，把它妆扮得无比的艳丽与妖娆。现在看来，这些五彩缤纷的灯火围绕在城市周围，活像一个巨大无比的花圈。
“乐乐，你是因我而死的，没有你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钱文章抚着桥栏杆，失声痛哭。
正当钱文章悲痛欲绝准备跳江殉情时，突然一个老头走过来，说：“小伙子，有什么事想不开啊？”
“我的事不要你管。”钱文章恼怒地说。
“我还懒得管呢，我只说一句话不管你爱听不听，你想你就这么跳下去死了，尸体被鱼吃了，谁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死的呢？你死了一了百了，公安机关那里写个‘失踪’就算完了，可你的家人四处寻找，恐怕在有生之年都望眼欲穿地等着你回来，你想你对得起他们吗？他们生了你又养育你这么大，你这样做对他们公平吗？”
钱文章知道老人使的是激将法，这种方法对轻生的人往往很有用。一阵江风吹来，钱文章清醒了一些，他想老人说的也有道理，要是自己就这么跳下去，谁知道自己跑哪儿去了呢？或许公安机关会认为自己就是杀常乐乐的凶手，现在畏罪潜逃了，自己死后还会背个强奸杀人的罪名，自己的老父母也会在左邻右舍面前抬不起头来，还有亲戚朋友他们也会厌恶自己诅咒自己，是自己给他们带来了恶劣的社会影响。
钱文章从栏杆上下来，对老人说：“我没事，谢谢！”那位老人犹疑地看着钱文章，然后叹了口气走了。
钱文章心事重重地沿着江边走，来到孔雀塔，这是纪念《孔雀东南飞》里面焦仲卿和刘兰枝的伟大爱情而建的一座纪念塔。“鸳鸯”相传是《孔雀东南飞》故事中焦仲卿和刘兰枝的化身，它们是很有感情的一种鸟，一辈子都相爱不分离，如果有一只死去了，另一只必定殉情而死。在中国古代的故事中，这样的爱情神话还有很多。梁山泊与祝英台化为蝴蝶，韩凭夫妇则化为相思树。为了忠贞不渝的爱情，选择用生命去付出去追随。不由得让钱文章想起元好问“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的千古名句。这种对爱的诠释真让他唏嘘感叹不已。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生不能同衾，死亦当同穴。钱文章拿出那本记录“CLL”情况的日记本，一边流泪一边开始写“遗书”，他描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希望父母能原谅他的不孝，并表示自己死后希望和常乐乐一起葬在桃源乡花园村那片向阳的山坡上。
写完了“遗书”，钱文章爬上五层的高塔，他想从这里跳下去结束自己年仅三十岁的生命，“乐乐，你等等我…”，钱文章一边呜咽着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常乐乐的照片，他想最后看一眼这个令他又爱又恨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女人，可每一张照片上杨涛都得意地看着他笑，那种神情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本事、嘲笑他的无能，这个无耻的小人！或许在杨涛眼里，是钱文章帮他清除了后患，他要感谢钱文章帮了他的大忙，因为常乐乐是个痴情的女人，现在杨涛看她年轻漂亮只是玩玩而已，一旦她人老珠黄唯恐避之不及，那时将是个麻烦，现在他玩够了，而且钱文章这个傻小子帮他解除了后顾之忧，杨涛不仅可以平安地青云直上，还可以拥有更多的“常乐乐”。想到这里，钱文章恨得眼睛冒火，要不是因为杨涛，常乐乐会死吗？是这个卑鄙小人害死了她，我一定要为她报仇雪恨！
钱文章将照片放进口袋，打开手机准备报警投案自首，哪知刚一开机，未接来电的信息有十多条，其中叶新闻打来四五个电话，钱文章想一定是他让自己去操办常乐乐的后事。钱文章突然想起前不久滨江发生一起丢枪的案件，一伙小偷抢枪后逃窜到外地，在警方强大的压力下，其中一名小偷打手机报警通知警方枪在哪里，省公安厅马上锁定了打手机小偷的位置，前后距离不到五米，跟GPS定位系统一样准。现在滨江女主播死亡肯定被警方定位为重大刑事案件，说不定如果杨涛知道自己手里有他的证据，一定会派人杀人灭口。网上炒得沸沸扬扬的某市常务副市长“自杀”事件和重庆高院执行局长“看守所自杀”事件，疑点很多，质疑的声音一片，不排除有一些神秘的力量在幕后左右。
钱文章想起前不久发生在某地的一起举报案件，当地的县委书记动用公、检、法资源对举报人进行迫害，致使他在狱中离奇死亡。现在如果自己向滨江警方投案自首，无异于自投罗网，不行，一定要在投案前将相关的证据送到上级部门手里。往哪里送呢？南江纪委也不可信，这个张玉顺是杨涛的前任，他们俩在一起搭档多年，不排除两人之间有利益关系。杨涛能当上县委书记，在南江的关系网一定很广，可能自己还没到南江就会被抓起来。现在只有到省纪委去，向上级反映杨涛包二奶的情况，只要把杨涛扳倒了，自己也就死而无憾了。
钱文章决心已定，下得塔来，将手机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往火车站乘火车去省城。行不多久，只见前面警灯闪烁，原来警察设置了盘查关卡，看来在重要路段尤其是车站码头警方肯定都设置了路卡，钱文章让司机右拐进入湖心北路，然后驶上省道。在省道，也有一道路卡，司机停下车接受检查。警察让钱文章出示身份证，钱文章呼着酒气，不慌不忙地将身份证递了上去。“到哪里去？”一个为首的警察问道。
“中午在同学家喝喜酒，手机丢在他家了，我去取手机。他家就在前面龙关乡政府边上。”钱文章强迫自己镇定。
警察见他满身酒气，相信了他的话，将身份证还给他。过了路卡，钱文章掏出四百元给司机说：“师傅，手机暂时不拿了，我有一个亲戚在省城医院住院，今晚动手术，我先去看他要紧，这点钱多了算是小费，毕竟你晚上行车也很辛苦，挣点钱不容易。”
司机见他心急火燎的样子，心想恐怕也是有急事在身，就加大油门往省城开去。在省城医院门口，钱文章下了车，又打出租车来到省纪委门口，这时候已是凌晨二点多种，还有三个多小时天就要亮了，钱文章走到对面一个广场公园内，找了个僻静处坐了下来，他要在这里等候，纪委的人一上班就把材料交上去，然后投案自首。
自从见到常乐乐和杨涛在一起的照片后，接连几天钱文章都没有睡什么觉，加上刚才一夜的长途奔波，迷迷糊糊中他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押上审判庭，审判长拿着厚厚的判决书念道：“经审理查明，被告人钱文章犯故意杀人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公诉机关的指控成立。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之规定，判决如下：判决被告人钱文章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审判长读完，重重的敲了一下法槌，台下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钱文章感觉这种滋味真难受，还不如当初跳江跳楼来得痛快。审判长问道：“钱文章，你可服判决，是否上诉？”钱文章想了一下，说：“我服判，不上诉，请求立即将我枪毙！”审判长点了一下头，几个法警上来给钱文章插上一块大木牌，钱文章看不见牌子上写着什么，听四周的群众说话好像是“强奸杀人犯钱文章”，钱文章想这不是搞错了么，杀了人我承认可我并没有强奸她啊，如果以这样定性常乐乐家人是不会谅解自己的，自己死后也就不能同常乐乐埋在一起了。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准备喊冤之际，几个法警不由分说将他拖上一辆卡车，前面是三辆警车开道，比省里领导下来检查来威风，可一路上钱文章被人吐了许多唾沫、砸了许多臭鸡蛋，刚买的一身新衣服也被弄脏了。车队七弯八拐地驶进山区，在一处空旷地方停了下来，钱文章看了看四周，周围除了穿制服的人外并没有围观的群众，平时看过的电视剧在脑海里飞速地浮现，那些刽子手砍头和国民党反动派枪毙我地下党员的场面让他印象深刻，他记得那些英雄死亡之前总要喊一些口号，比如“老子不怕死，砍头不过碗大个疤”“杀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中国共产党万岁”，现在自己被冤枉的，死倒不怕，就怕不能和常乐乐同穴做个阴间夫妻，钱文章此刻感到万分恐惧，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我是冤枉的”，可是没有人理会他，他被按倒在地面朝山坡跪着，一个武警战士给他戴上黑纱蒙住眼睛，只听见身后“砰”的一声枪响，钱文章的心往下一拧，感觉下身一股暖流溢出，这时他惊醒了，睁开眼睛一看，原来一个环卫工人正在敲着他身边不远的垃圾桶，对他喝道：“快起来，打扫卫生！”
钱文章感觉全身濡湿，才发觉自己做了一个梦，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反正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或许死对他来说还真是个好的解脱，但只要不能定他强奸就行。钱文章看天已大亮，就在街头的服装店里买了套衣服，跑到公共厕所里脱去全身污垢的衣服，换上那套新衣，他想就是死也得穿套新衣服，反正钱再多自己也没福花了，把身上的钱花光再了无牵挂地上路，自己这一辈子过得挺窝囊的，要不是家底子穷，也早就娶上老婆了，不至于沦落到现在亡命天涯的地步。
纪委的大门口，人们正三三两两地走进楼内上班。钱文章来到门口，值班的门卫拦住了他：“请出示证件”。
“我没有证件，我是来举报的，我要见你们纪委的书记。”钱文章知道进出要出入证，如果这个门卫不让自己进，自己就闯进去，就像电视里拦轿告状一样，事情闹得越大越引起重视。
这时，龙剑路过值班室，听见这个声称要举报的人操着一口滨江地方音，连忙问道：“你要举报谁？”
钱文章见龙剑像个领导模样的人，便说：“举报我们县委书记杨涛。”
龙剑对值班的门卫说：“我带他进去”。钱文章跟着龙剑来到他的办公室，龙剑招呼他坐下，递给他一杯热茶，说：“我是省纪委纪检一室的副主任龙剑，你有什么事可以向我反映。”
钱文章一听他不是书记，只是二级机构的副主任，连忙摇头说：“不行，我要见你们领导，我手上有杨涛违纪的重要证据，只有当面交给你们领导我才放心。”
龙剑笑了笑说：“那好，我现在带你去见郭小平书记，他是纪委常务副书记，有什么话你当面向他说吧。”
常乐乐死亡的消息很快汇报给杨涛，杨涛当时正在和几个浙江来的开发商打牌，听说后心里一阵揪痛，顾不上桌上赢了的几万块钱，连忙起身赶至公安局指挥中心。
杨涛刚坐定，县长李波也赶到了。杨涛对公安局长张朝阳说：“汇报吧。”
张朝阳点了点头，说：“今晚八点多钟，我局110指挥中心接到120医生报警称广电局宿舍西单元402室发生一起命案，火速指派刑警大队前去勘查现场，发现死者系广电局女主播常乐乐，据现场情况判断，死者生前曾与人争执扭打，报案的医生称他们接到求救电话到达现场时死者的房门虚掩，故我们认定这是一起情杀案件，现在正在展开调查。”
杨涛想如果定性为情杀，警方肯定会调查常乐乐的社会关系和经常联系人，虽说常乐乐平时和自己联系后随手删除手机内的信息，可电信部门那里的纪录是没法删除的，如果警方调取电信部门的纪录，自己也会被列为调查的对象，便阴沉着脸说：“这种定性不科学，会不会是小偷入室盗窃被发觉后杀人呢？”
在座的人默不作声，李波清了清嗓子，说：“我听说这个常乐乐下班后就回到宿舍，也没有处什么男朋友，社会关系简单，情杀的定性太牵强，杨书记的分析有道理，我建议立即封锁车站、码头和主要交通干道，对可疑人员实行盘查。”
杨涛点了点头。政法委书记孙飞想你杨涛的定性更不科学，哪有不拿钱财的小偷的？现场常乐乐的钱包里有五千块钱，抽屉里有大量的首饰珠宝，这些东西哪有小偷视而不见？不过杨涛已经定了调子，虽然自己不同意他的意见，但杨涛是地方主官，加上县长李波也支持他的意见，便布置说：“张局长，你马上组织实施。”
张朝阳答应一声布置去了。
杨涛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悲的是可怜她如花季一样的年龄就香消玉殒，难道真的应了那句“自古红颜多薄命”？这上天也太不公平了。叹的是生命如此脆弱，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如同风一样消逝了，本来自己替常乐乐找人调动到省电视台，手续马上可以办妥，但没想到现在她居然一命呜呼。忧的是到底是谁杀了她，会不会牵连到自己身上？恨的是那个人太歹毒了，自己一定要替她报仇雪恨。喜的是这个人倒替自己消除了麻烦，夜路走多了难免会撞上鬼，被人发现了这个秘密对自己的仕途不利，再说常乐乐是个痴情的女子，关系一直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指挥中心的电话响个不停，各种各样的情况向这里汇总过来。正是杨涛的一句话，当天晚上公安机关破获了好几个盗窃团伙，但常乐乐的案情没有丝毫进展。
天快要亮了，杨涛对孙飞和张朝阳说：“限你们三天时间，必须把这件案件破了。”然后他和李波离开了指挥中心。
李波说：“杨书记，你一宿没睡，回家休息一会吧。”
杨涛说：“不了，你回家休息吧，我到办公室去。”
杨涛来到办公室，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圈步后，拨通了黎秋的电话：“干爸，有个事情我必须打扰您一下，乐乐她走了。”
黎秋昨晚上睡得迟，正朦胧中听见杨涛说常乐乐走了，便问道：“她上哪去了？怎么，你们俩闹别扭啦？”
“不是，她死了，死了…”杨涛的声音有些悲凉。
黎秋这回听明白了，惊得坐了起来，忙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昨晚九点钟被人杀死在宿舍里。”
“凶手抓住了吗？”
“还没有，公安机关正在展开侦查。”
黎秋此刻也感到无限的伤感和惋惜，这个女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人生刚刚进入最美好的时期就死了，太可惜了！宛如一朵花刚盛开就被恶风吹折了去，不由得想起林黛玉的《葬花词》：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
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黎秋长时间的沉默着，那边杨涛急了，问道：“干爸，你在听吗？”
黎秋回过神来，心想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当务之急是常乐乐死亡能否威胁到杨涛的利益？他们是情人关系，公安机关一调查两人关系就会暴露，杨涛身为领导干部包二奶的事就会暴光，想到这时，黎秋又惊出一身冷汗，忙说：“在听，你马上消除和常乐乐一切来往的痕迹，动作要快！”
杨涛见黎秋虽说年过花甲，但反应却和年轻人一样灵敏。说：“干爸，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我打电话只是告诉您乐乐的事，前几天她还念叨着来看您呢，没想到人说没就没了。”
“你别过于悲伤了，处理好当前的事务要紧。”黎秋怕杨涛儿女情长，劝说道。
杨涛答应一声挂断电话，他仔细回想和常乐乐交往以来的每个细节，那些鲜活的场景如同在眼前，令他感到无比的温暖，可是面对现实他又感到无比的悲伤。省城的那套房子办在常乐乐名下，产权证还在自己手里，这上面没什么问题。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通话纪录，说不定移动公司一上班公安机关就会去调查，必须抢在公安机关的前面。他拨通了移动公司总经理胡玉能的电话，让他马上到自己办公室来一趟。
当年邮政分家的时候，胡玉能只是一名普通的工作人员，而杨涛是常务副县长。胡玉能和杨涛是同乡，就找到杨涛帮忙，杨涛安排胡玉能当上了移动公司的副总经理，后来胡玉能又当上了总经理，自然对杨涛感恩戴德。
胡玉能见杨涛一大早就打自己电话，情知肯定有重要事情，连忙驾车赶到杨涛办公室。杨涛把昨晚常乐乐非正常死亡的情况告诉了他，并说这个女人是黎主任的干女儿，和自己平时也有来往，现在她死了，自己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常乐乐来往的情况。胡玉能说就这么点小事啊，你打个电话就行，我立马一二三给你搞定。
杨涛笑了笑，说：“咱们平时都很忙，见面的时间也不多，这不找你点事顺便和你见一面聊聊天。”
胡玉能点着头，说：“你是县委书记，滨江第一号大忙人，我想见你难哪。我知道你没时间聊天，快告诉我对方的号码，我马上回去到机房里给你删掉，免得夜长梦多。”
杨涛说出常乐乐的电话号码，胡玉能记下后匆匆走了。
广电局新任局长柳斌昨晚九点钟接到公安局长张朝阳的电话后，连忙和党组书记叶新闻一起赶到事发现场。在现场，叶新闻打了钱文章四个电话，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他又打到钱文章家里，钱文章母亲说儿子在同学家中打牌，很晚才能回来。
叶新闻嘴里骂了句“这个死东西，打牌关什么手机，有急事的时候居然人影子都见不着”，他想好在今天晚上还没什么大事需要办，关键是明天常乐乐的亲属过来，广电局要做好接待和安抚工作，钱文章这个办公室主任不跑腿，难道让局领导跑腿？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钱文章没有来上班，他的手机倒是通了，叶新闻骂道：“文章，你跑哪去了？昨晚上打你电话也打不通，乐乐出事了。”
电话那头一个年轻的声音说：“打错了，神经病。”
叶新闻想自己和钱文章相处六七年，联系最频繁，他的手机号码就是闭着眼睛也能背得出来，从来没有打错过，何况现在又不要拨号，一切都存在手机里呢。他在手机名片夹中输入“钱文章”，很快名字和号码都出来了，还是那几个数字呀，叶新闻再次拨打，听筒里是长音，这表明电话是通的，但只响了三声后电话那头切断了，听筒里传来“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然后是一片忙音；叶新闻气恼不已，心想你个臭小子敢不接老子的电话，就是昨晚你打牌一夜没睡也得给我起来干活，我再打一次看你接不接，这一次电话那头语音提示：“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然后是英文播报。
叶新闻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对，一定是他！钱文章自从常乐乐到广电局后“改邪归正”了，他一定是知道了常乐乐和杨涛之间的关系后，跑去找常乐乐理论，因言语不合一怒之下杀死了她。现在他畏罪潜逃了，知道手机带在身上容易被定位暴露目标就扔掉了。叶新闻想到这，感觉自己是一个侦破高手，他激动得手舞足蹈，这可是一个向老主子邀功请赏的好机会，开发区还有一个副主任的职位空缺着，级别是副县，上次叶新闻找杨涛想到开发区去干干，杨涛说你老叶工作热情高这一点不错，可开发区的岗位年轻人都累得够呛，你就别找那份罪受了。叶新闻带去的一个大红包杨涛当场也退给了他，说咱们是老朋友还用得着这个吗？叶新闻当时有些泄气，人不服老不行，他记得以前找杨涛时每次红包他都收了，临走还对他说：“老叶，咱们之间谁跟谁呀，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包在我身上。”现在杨涛是一把手，要说找他办事应该更加容易，可是他却拒绝了。叶新闻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老了就真的不中用了？他不服这个气，这次可是个机会，现在自己帮杨涛找到杀死常乐乐的凶手，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叶新闻赶到县委，首先来到杨涛的秘书郑维办公室，他知道要想见杨涛必须先由郑维进去通报，杨涛同意后郑维才能带他进去。这种制度不知是在黎秋任上还是在哪位书记任上形成的，反正渐渐地形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做法，你不理解也得理解，你想，县委书记的工作多忙，要是所有的来人都接待，他就是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还有一些拆迁户、上访户带了一些“疑难杂症”，书记又不是神仙，处理得好也还罢了，要是处理不好还不影响威信。因此，由秘书挡驾是领导们越来越奉行的一种做法。
郑维进去通报了，说叶新闻要见他。杨涛心想这老同志恐怕是为开发区那个职位的事来找他，这个职位一日不定人他也就不会死心，便对郑维说：“你告诉他，我上午有事没有时间见他，以后有时间打电话给他。”
郑维把杨涛的话原原本本地对叶新闻复述了一遍，叶新闻心知肚明，他知道杨涛怕自己找他是为开发区职位的事，这种托词他见识过许多次了，什么“以后有时间打电话给他”，这本是一种官话套话，哪回他真打过下属电话？除非是办妥了下属所请托之事，向下属表功要好处的。
叶新闻本来有杨涛的电话号码，可以打个电话就行，但这么多年来像他这样的科级干部有事都是通过秘书代办，你想要是书记在开会或在接待上级领导，你不合时宜地打电话过去不是找骂吗？你就是再有急事也没有书记的事重要，所以许多干部见书记之前总要打秘书的电话问清楚书记是否在办公室，如果在办公室就过去当面汇报，如果不在就请秘书转达一声约个时间，没有谁冒冒失失地直接打书记的电话。“麻烦你再进去说一声，就说我有常乐乐案件的重要线索。”
郑维又进去了，过了一会出来对叶新闻说：“你随我进去吧，书记同意见你。”
叶新闻跟在郑维后面，见他打开书记办公室的门，进到里间后是一间小会议室，再走过一道圆门便是杨涛的大办公室。郑维对杨涛说：“叶局长来了。”然后他出去了，并锁上了门。
杨涛正在看文件，见叶新闻进来，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有线索为什么不立即向公安机关汇报？”
叶新闻说：“这件事情恐怕与您有关，所以我先向您汇报，请您定夺。”
杨涛知道自己和常乐乐的关系还是眼前的这个人牵线搭桥的，心里恨不得这个老家伙早一天暴病而亡，现在他最忌讳别人知道他和常乐乐的关系，没想到叶新闻居然当他的面说这件事情与自己有关，要是在别人或者纪委的人面前这样说还得了，顿时火冒三丈，骂道：“混帐，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敢乱嚼舌头？”
叶新闻没想到杨涛对这件事如此敏感，“伴君如伴虎”，要是在朱元璋那个朝代，自己坟头上的草或许长多高了。现在杨涛发这么大火，还不是因为自己知道这个秘密，他以为自己是来要挟他的。叶新闻心想自己在官场混了大半生，今天弄得个里外不讨好。现在的领导宁愿听点假话好听的话，一听说什么难事麻烦事准要骂你一顿，更别说把责任往领导身上推了。因为领导喜欢下级把功劳记在他身上，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杨书记，您先别发火，听我把话说完。广电局办公室主任钱文章自昨晚常乐乐出事后手机一直关机，刚才我打通了发现手机在另外一个人手上，再打时那手机又关了机，而且钱文章到现在还没有来上班，我派人去他家找，他母亲说他昨晚到现在还没有回家，我怀疑他有重大作案嫌疑。这个人性格古怪，三十岁了还是单身一个，我怀疑他意欲强奸常乐乐不成就杀害了她。”叶新闻刚才被杨涛一顿臭骂，隐瞒了一些细节，不敢说钱文章也一直暗中喜欢常乐乐，他想要是杨涛知道钱文章是常乐乐的直接领导又是自己的情敌，还不煽自己几个耳光？一来怪他知情不报，二来怪他对钱文章这种人委以重任。
杨涛的脸色稍稍温和些，现在案件有了重要线索至少让他可以评估一下这件事情对自己的危害性有多大，如果真像叶新闻所说的一个老光棍强奸不成杀人夺命倒是自己期望的理想结果，不过他还是责怪说：“这种人怎么能当办公室主任，你这个广电局党组书记是怎么当的？”
叶新闻连忙检讨说：“我有责任，以前我看他文笔不错，就有些爱才，没想到他居然人面兽心，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
杨涛的心情轻松许多，心想若不是叶新闻自己还不知道是什么人杀害了常乐乐，案件不破自己就始终担惊受怕，案件破了若是对自己不利就是想补救也要颇费周折，现在好了，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他见叶新闻被自己骂得不轻，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安慰说：“老叶，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如果真是钱文章所为，到时案件破了我给你记上一功，现在你马上到公安局向朝阳同志报告，请他们立即组织抓人。”
叶新闻见杨涛转怒为喜，又像原来一样称自己为“老叶”，还说给自己记上一功，也就乐得屁颠屁颠地去了。杨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想真是个好同志，给点阳光就灿烂！
杨涛给黎秋打了个电话，说：“干爸，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乐乐的案件有进展了，据叶新闻刚才来说，广电局办公室主任钱文章有重大作案嫌疑，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处于失踪状态，他是个老光棍，一定是见色起意强奸不成就杀人，我已让他向张朝阳报告，请公安机关组织对钱文章进行抓捕。”
黎秋听了先是一喜，然后又是一惊，问道：“那个钱文章在广电局做什么的？你刚才说得太快，再说一遍。”
“这个人有点文才，是办公室主任，听老叶说他性格有点古怪，三十岁了还是单身，听说了还写了什么《光棍赞歌》。”杨涛电话里感觉不到黎秋的异样，绘声绘色地向他介绍钱文章这个人。
黎秋如同六月天掉进了冰窟，从头凉到脚。他粗暴地打断杨涛说：“够了，你怎么不动脑子？要是小偷入室盗窃被发觉行凶杀人或者流窜犯见色起意强奸杀人倒是好事，现在坏就坏在这个办公室主任身上，或许他手上掌握着你和乐乐之间的秘密，前去要挟乐乐，乐乐不从与其发生扭打身亡的。现在，你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怎么应付上面的调查吧。”
杨涛听黎秋这么一说，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说：“干爸，我糊涂，请你救我！”
黎秋见杨涛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叹了口气说：“你过来咱们见面谈吧。”
在等杨涛的时间里，黎秋也黯然神伤，本想平安退休安享晚年，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先是段春出事，这回杨涛恐怕难逃一劫。这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可是杨涛不比段春，他是自己的“干儿子”，仕途上还大有作为，如果因为这个女人毁了那可就是太不值了。
杨涛急匆匆地来了，见面就说：“干爸，您的办法多，帮我指一条出路。”
黎秋说：“现在只有听天由命了。如果这个钱文章还在滨江，一切尚可掌控，你也不必惊慌失措自乱阵脚。现在就怕他出了滨江，为了自保把有关材料交到上级部门，到时也就回天乏力了，你要做好两手准备。万一纪委的人找你谈话，你要记住说点无关痛痒的，对违法违纪的事情只字不能提，否则谁也救不了你。因为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只要心理素质过关，没有证据他们奈何不了你。在你来之前，我思考良久，判断这个钱文章会拿什么东西要挟乐乐，如果说看见你们俩在一起这没什么大不了，除非是有你们在一起亲热的照片，这些才引起常乐乐的激烈反应，两人扭打致常乐乐头部撞到茶几上殒命。所以，纪委的人拿到这些照片问你，你可以说两人发生过关系，但不能承认是包二奶，包二奶是要双开的，而偶尔通奸‘打点一下’顶多给你个纪律处分。”
杨涛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盘算着怎么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现在黎秋帮他分析的情况很有价值，现在看来真的要做点准备了。
黎秋见杨涛后悔莫及的样子，进一步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们要从最坏的局面入手往最佳的目标努力，你尽早回去做点准备吧，有准备比没准备要好。”
杨涛点了点头，沮丧着脸走了，像个霜打的茄子。
黎秋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心想权力、金钱、美女不是每个人都玩得转的，就像坐江山一样，有的皇帝做了几十年风平浪静，甚至传给后代几百年，而有的人打下了江山却守不住，李自成是一个月不到，袁世凯是八十三天。
郭小平看到钱文章提交的杨涛包二奶的证据大为震惊，马上向省委常委、纪委书记裴人杰作了汇报，裴书记作了批示，立即对杨涛实施双规。
郭小平打电话把裴书记的批示内容对新任南江市委书记程浩和纪委书记张玉顺说了，两人均表示坚决支持配合省纪委的工作。
龙剑见有一场“大戏”要上演，主动请缨说：“郭书记，让我们专案组来干吧，并案处理，我不相信杨涛对多付购房款的事情不知情。”
郭一平很欣赏龙剑干工作的热情，笑着说：“好啊，你不说我也把这个担子压在你肩上。滨江的水有多深，就看你这条龙怎样翻江倒海、你这把剑能不能斩妖除魔了？”
“谢谢领导信任，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龙剑高兴地领命走了。
钱文章把一切都交代之后如释重负，他见龙剑过来，说：“龙主任，我杀了人，犯了死罪，你把我抓起来吧。”
龙剑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对他说：“你有罪不假，但罪不至死。你这是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法官会根据你犯罪的情节予以量刑，依我的判断应该在有期徒刑三年以下。现在你跟我一起到滨江去，我们将你交给滨江警方，也会向警方证明你是投案自首。”
钱文章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现在听龙剑一说又有生的希望了，连忙感激涕零地说：“谢谢龙主任，我听您的！”
龙剑一行来到南江市委，程浩书记正在办公室等候。他见龙剑来了，对他说：“郭书记已经把情况都告诉我了，我已经通知杨涛前来开会，等会人一到你们就把他带走。”
龙剑说：“好，感谢程书记大力支持！”
其实早在龙剑一行动身来南江之前，程浩让办公室通知杨涛过来开会。
却说杨涛接到办公室的电话后，心里忐忑不安，连忙问是什么会议。电话那头说：“听主任刚才传达说是程书记召集的紧急会议，不准迟到也不准请假，具体什么内容你问我们主任吧，我只负责通知。”
杨涛和南江市委秘书长孙诚关系不错，要是在平时自己倒不必为这点小事问他，现在情形可不同，他知道许多干部被抓之前上级都是以通知开会的名义“请君入瓮”，等他们一进“会场”才知道是自投罗网了。
“秘书长，是不是程书记召开紧急会议？我正在乡下调研，恐怕不能按时赶到，要是真耽搁了，还请您在他那多美言几句。”杨涛投石问路，一来表示自己争取准时到会，二来想探探孙诚对这次会议的态度。
孙诚说：“杨书记，你还是争取准时到会吧，这程书记与高书记可不同了，他特别认真，恐怕你也听说了，上次在全市经济工作会议上有一个市直单位的负责人打瞌睡，第二天就被免了职。”
这件事情杨涛当然知道，那次会议他也参加了，感受很深。专门设了个迟到席，让那些迟到的官员坐在那里亮相。会上，程浩花了十多分钟强调会议纪律，态度十分严厉，给人以黑脸包公的印象。自从那次会议以后，大家不同程度上见识了这位铁腕人物的厉害，短短两个月时间内，十多位干部被免职、降职，这在南江历史上还是第一次。“秘书长，会议是什么议题？”
孙诚说：“这个程书记说了，是关于成立滨江经济开发区的事。”
杨涛听孙诚这样说，一颗悬着的心又回到胸腔里，滨江经济开发区立项两年多了，上次省市考察组还来实地进行了调研，据说已经批下来了。
虽说杨涛知道了会议的议题，可他心里还是感觉不踏实，隐隐约约有些不安，可到底是哪里不安，他却又说不清楚。
这时，李波打电话过来说市里召开紧急会议，自己正在前往南江的路上。杨涛这下放心了，成立滨江经济开发区，滨江县的党政主要领导肯定要参加会议，一些人事的问题还要征求他们尤其是他这个书记的意见。看来自己是杞人忧天，即便钱文章把自己和常乐乐在一起的照片交到上面去了，可那能说明什么问题？这事上不了纲也构不上线，现在常乐乐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再说现在的领导干部应酬时找个女伴唱唱歌跳跳舞再正常不过了，不能仅仅因为自己搂着她就能说明自己和她上了床，现在只要自己一口咬定没有这回事，谅纪委的人也没自己办法，即便就是上了床，大不了是个人生活作风上不端，那以后注意就是了。杨涛想自己差一点选择逃跑，要是真逃了倒把自己的问题暴露了。
杨涛到达市委大院，看见李波和市建委主任有说有笑地往会议室门口走去，正准备跟上前去，孙诚过来悄悄对他说：“程书记在办公室等你。”
杨涛想程浩一定有重要话要单独对自己说，也就乐滋滋地跟着孙诚来到程书记办公室。
办公室里除了程浩外，还有一些陌生人。杨涛望了一眼程浩，只见他铁青着脸，那表情就似乎与他划清了界线，他立刻什么都明白了，顿时面色惨白，有些站立不稳。
龙剑对杨涛说：“你就是杨涛吧，我们是省纪委的，根据裴书记的指示，现在宣布对你实行‘双规’，请你跟我们走。”
杨涛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转身跟在两名纪检干部后面上了车。
龙剑将钱文章交给滨江警方，然后和程浩告了别，驱车朝省城急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