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火车站方向开来的公共汽车一到站,候车的人蜂拥而上。我拨开挤在我前面的人群,“噌”地窜了上去,在一个座位上安然坐下,立即一勾下巴,垂下头亮出一副醉意酩酊的神态,看谁奈何于我!就在这时,售票员好象故意跟我作对似地喊道:“坐在门口的那位年轻同志,请给抱小孩的这位女同志让个座儿。”
我一听就火撞脑门子,转脸一瞧,身旁果然站着个怀抱婴儿的少妇。我不屑地暗暗哼了一声,重新把脑袋一耷拉,心里悻悻地说:“让座?说得倒好听,哼!”说真的,我这种含有敌意的表现,并非是无端的恶作剧。前不久,我搀扶身患心绞痛的六旬老母去医院看病。好不容易挤上公共汽车,车内很拥挤,我伸着脖子前献后看,想找个座位让我母亲坐下。倏然,我的两眼一亮,只见车门处“老幼病残孕专座”上坐着个垂首打盹的短发姑娘。我把老母搀扶到姑娘身旁,正想请这姑娘让个座位。还没等我开口,售票员就主动地说:“那位同志,请给大娘让个座位。”不料售票员连喊数声,那个姑娘竟然无动于衷。我忍不住猛然在她耳边喊了一声:“同志,请让个座儿!”可能是我疾呼的强大冲击波撞击了她的耳膜,她恼怒地一甩脑袋,两道冷冷的目光射在我的脸上。顿时,我愣住了——原来对方竟是个蓄着黑胡子的青年人。我歉意地一笑,指着老母说:“对不起,我妈心绞痛,请给让个座位。”谁知他一扬下巴,流里流气地说:“有病?嘿嘿,有病不去租辆小汽车?还充什么孝子?嘿嘿!”他说完把脖子一缩,把头扭到一边便不再理我了。我的老母连病带气,病情加重了。我懊恼、愤懑。我要报复……
“阿姨,井(请)到我这儿来坐吧。”
猝然间,从我身后座位上响起一个奶声奶气的女童音。
谢谢你,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我身边的少妇说。
“我叫春春。”
“好乖。春春,几岁了?”
“4岁。”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站着一个小女孩。她那红彤彤的苹果脸上,镶嵌着两个甜甜的酒窝,两只水葡萄似的大眼睛乌黑闪亮,逗人喜爱。
春春已经坐到了她妈妈的腿上,她一点也不怕生,滚动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我。我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感到无地自容!
“叔叔,您的脸好红好红,是感冒发烧了吗?我上次感冒,妈妈就说我的脸好红好红。”
“我……啊……”面对春春,我嘴里象短了半节舌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回答不上来。我摸摸脸:呀,热得烫手!我该怎样回答春春的话呢?
我,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