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爱情是别人的,幸福是童话里的,只有最深刻的寂寞是自己的

从厂区出差回来,两个人都有种学生军训完毕的感觉。

童思安一头扎进了美容院,护理SPA一条龙,又好好地休息了一个晚上,才觉得自己好了些,可惜一身蚊子包在上班的时候还未完全消失。封少顷则在回去后去了一趟理发店,接着又逛了一圈商场,买了好多衣服,将一身整理妥当。

在出差的这几天里,两个人为了方便,一直都穿着运动鞋,外套则是厂区的工作服。跟员工在一起久了,难免被影响到了些,封少顷最近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总喜欢盘腿坐着,吃草莓都是在身上擦一擦就吃了。

两个人回到A市后,这笔生意也告一段落,只等交货了,公司组织了一场庆功会。

庆功会在公司附近的餐厅举行,由于公司参与这次生意的员工很多,以至于干脆包了一整层的餐厅。

每到这个时候,也就到了大家报复童思安的时机。

在公司里,她是出了名的女魔头,稍微有些岔子,就会将人臭骂一顿,前不久还逼得一组组长自己辞职。这也使得公司员工见到她就会躲得远远的,不敢招惹。

不过,在公司聚餐、庆功会上,童思安不会端起领导的架子,该玩的时候玩,该闹的时候闹,最重要的是,她酒量特别好。曾经有一次,营销部一群销售精英轮番去向她敬酒,最后居然是她喝倒了整个部门,这也被公司的人津津乐道了好久。

今天,不少人都憋足了劲,想要将童思安灌醉一回。

她早就猜到公司员工的阴谋,所以,一开场就给了所有人一个下马威。餐厅有一处平日里驻唱的舞台,今天没有安排歌手,她准备一会儿员工们玩的时候,自己上去唱,也当是助兴。

童思安第一个登上舞台,拿起话筒,先是就这两个项目总结了一下,先将所有光辉事迹都夸奖了一遍,随后又指出了不少不足的地方。最后,她说了这样一句话:“今天呢,说这些都有些扫兴,我也就不多说了。我想说的只有——大家尽情地玩,尽情地闹,不过呢,如果有男人一个劲地劝女性喝酒的话,我会认为你们图谋不轨。”

她话音一落,当即嘘声一片。

她一句话,拒绝了全场男性的劝酒,之后就算是这群人再怎么口若悬河,童思安也会直截了当地拒绝。

封少顷坐在台下,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却不知道该不该向童思安敬酒了。

待童思安下台,他当即走过去跟童思安坐了同桌。靠近的时候,他就听到她在数落李康怡:“我说你到底能不能收收性子,有一段稳定的婚姻?你五年内已经三婚了!”

“这不怪我啊!”李康怡当即大声反驳,很是无辜地嘟嘴撒娇,“谁让我是处女座呢,最挑剔了,如果发现对方有缺点,我一定忍受不了的。”

谁知,这个时候传来了封少顷的声音:“其实我觉得你婚姻不稳定的原因不是因为你是处女座,而是因为你信星座。”

李康怡当即挪了一个位置,让封少顷坐在了她身边,随后跟他聊了起来。

童思安并未在意,坐在餐桌边一个劲地吃东西,见封少顷傻乎乎的还在聊天,当即提醒:“你赶紧吃点东西吧,不然一会儿喝酒后会肚子疼。”

封少顷吓了一跳,当即惊慌地问:“我也会成为目标啊?”

“嗯,如果我没记错,我好像还没组织过对你的迎新会,所以,今天你要惨了。”

封少顷知道,童思安虽然不待见他,但是告诉他的事情是没有错的,当即也乖乖地吃了很多东西。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便有一群人来向他敬酒,说是欢迎新领导。

他的酒量很一般,喝了五六杯之后就有些晕了,到了后来也不管是谁来敬酒,也只是对着人微笑,然后将酒喝了。

原本躲在后面的童思安终于看不下去了,伸出手将他拦在自己身后,对大家示意:“大家别吓到孩子,不然一会儿不能让新经理给你们表演节目了。”

众人这才罢休。

封少顷揉着胃,难受地坐在童思安的身边,小声跟她说:“我觉得我扛不住了。”

“敬酒你就傻乎乎地喝?就算是欢迎你,让部门经理代表不就行了吗?”

“其实我到现在都没认识全,哪个是部门经理,哪个是组长,根本分不清。”

“这只能说明你业务能力太差。”

两个人正说着悄悄话,营销部的经理已经上了台,出了幺蛾子,要请大家一起参与游戏:“我会发给所有员工每人一张扑克牌,然后在台上随机选择一个人,或者一组人上来,完成我们想到的小任务,完成了有奖励,完不成呢,也有惩罚。当然,会有幸运的人,直接抽到奖品!”

童思安凑到封少顷的身边,小声说:“我们俩的牌肯定是事先安排好的。”

他当即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拿到的是一张“红心Q”,封少顷则拿到了一张“小王”。他们俩捏着牌,等着营销部经理安排他们上去。

之前被叫上去的几个人,每个人都会在一个透明鱼缸里抽一张纸条出来,有的人抽到惩罚,无非是给电话通讯录中排名第七位的人打电话借钱,或者是站在台上大喊“我是猪八戒”。有几个幸运的,直接抽到了空气加湿器跟最新款的苹果手机。

这一回,大家的积极性更高了。

“奖品是事先安排好的?”封少顷凑到她身边问。

“嗯,这两个项目很大,提成也很多,作为鼓励,今天一共安排了五万元的奖品。”她回答。

这个时候,台上开始宣布:“这一回,我们要开始两个人的小游戏了。”

童思安心领神会,跟身边的封少顷飞了一个眼,他当即被逗笑了,凑到她身边说:“我居然还有点期待。”

童思安当即露出一副你不懂的表情摇头说:“你太嫩了,你会后悔的。”

第二组被叫上台的,就是童思安跟封少顷,公司不少人都知道,这不是巧合。

随着两个人的上台,场内的气氛到了顶点。在一片欢呼声中,两个人站在舞台上,一高一矮,都是那么耀眼的存在,女人美得不似人间该有,男人帅得巧夺天工,无疑是一组养眼的组合。更重要的是,两个人都是公司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经封少顷示意,童思安去透明的鱼缸中抽取了一张纸条,交给了身边的营销部经理,谁知,营销部经理接过纸条后转了一个身,然后,手中的纸条已经被打开了,他轻咳了一声,脸上是满满的坏笑。

童思安跟封少顷都猜到,这纸条肯定被动了手脚,却又不好显得太斤斤计较了,这种事情不能太较真,不然会显得没有风度。

童思安在这个时候拿起话筒,威胁道:“别太过分啊,不然别怪我以后给你穿小鞋。”

“我相信总监不会逼走一名优秀的营销员工。”营销部经理如是说完,举起纸条读了起来,“两个人将手背到身后,用丝带系住,随后,一同叼着一根巧克力棒,去自行解开丝巾,解开后方可吃掉巧克力棒,中间巧克力棒要是掉落得重来。”

话音一落,台下顿时口哨声、起哄声四起。

封少顷听了之后当即震惊,随后拿起话筒,问:“我可以暂时放下经理的身份,跟你来一场男人之间的肉搏吗?”

“我们是文明人,不是吗?”营销部经理笑着说。

封少顷被起哄声闹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单手掩面,靠着身后的架子鼓咧着嘴苦笑,他终于明白童思安的警告了,真不知道之前她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童思安似乎懂他心中的那种沉重感受,当即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其实……她也想抽营销部经理一巴掌。

道具被送上来,是两条女生的丝巾,被临时征用了。

因为两个人都是公司的领导,他们不会让领导太过难堪,没有将丝巾系得很紧。只是……他们脸贴脸,叼着火柴棍一样长的巧克力棒时,有那么一点尴尬。就算两个人脸皮很厚,以这样暧昧的姿态被一群人起哄的时候,还是有些害臊。

封少顷比童思安高出太多,他只能弯下身来,垂下头不去看她,将注意力全放在身后的手腕上,尽可能地挣脱开来。

童思安则要大方许多,只是她戴着手表,手表跟丝巾纠缠在一起,更加难以解开。

两个人僵持了好久,也没什么进展,只觉得对方的气息扑在脸上,热热的,也不知是被捉弄得面红耳赤,还是对方的呼吸真的如此炙热,两人的脸越来越红,耳朵烧得火辣辣的。

店里的舞台是这里光最亮的地方,背景是玻璃架子,内有效果灯点缀,看起来就好似琉璃塔,璀璨且透明。脚下则是切换灯光的地板,变化着不同的形状,与天棚的闪光灯交相呼应。闪烁的灯光下,两个人的身影越发耀眼。

封少顷要比童思安先解开,将丝巾甩掉后,他掉转了一下身体,伸手去帮童思安解开束缚。两个人面对面,他只能环着她的身体,去拽她的手臂,尽可能地去帮助她。由于姿势发生改变,两个人靠得更近了。

周围的闪光灯越发放肆了,有的员工甚至不是用手机拍照,而是在录像了。起哄声越来越大,一向厚脸皮的童思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微微地转了一个身,尽可能地让封少顷背对大家,以挡住她的身体。

封少顷没办法,只能跟着她一同转,最后顺利地解开了她手上的丝巾。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他就极为不客气地吃了一整根巧克力棒,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他在她的唇瓣上啄了一下。

很轻,好像只是稍微地摩擦了一下,却感受得那么分明。

她诧异地去看封少顷,发现他已经一脸灿烂的微笑,去跟营销部经理胡闹了。他硬是将营销部经理按在台上,帮他抽了一张来惩罚,实则是将方才的纸条捏在了手里,让营销部经理重复了一次他们经历过的考验,跟营销部经理配合的,则是人事部的员工。

童思安下了舞台,台上的人还在嬉闹,李康怡凑到她身边说:“封少顷这小子还挺睚眦必报呢。”

她只是随便应了一句,拿过李康怡的手机去看刚才的相片。照片里,她就好像在封少顷的怀里,他环着她的身体,低下头吻着她,真是一个身高差很萌,充满宠溺气息的画面。

不知为何,她在这个时候,心口突然猛跳了几下,脸上也开始发热。

她手指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嘴唇,又扭头去看笑闹着的封少顷,很快暗骂了自己一句,真是太久没恋爱了,一个擦边球都能让自己心动成这样。

封少顷……应该都没当回事吧。

毕竟他有女朋友。

之后,封少顷还是被许多人要求表演节目,他被困在台上,一个劲地跟童思安打手势求助,她只当没看见,自顾自地喝饮料,嘴角却含着笑。

封少顷掐着腰站在台上看着童思安,见她根本不准备出手相救,当即无奈地摇头苦笑,却没有半点埋怨的样子。最后,他表演了一段架子鼓,坐在椅子上很有派头,敲得有模有样,并不像其他演员一样,疯狂地摇头晃脑,而是姿态从容优雅地打着拍子,面带微笑,让人看着舒服。

他充满自信的模样,笑容中透着亲切,外加爽朗的性格,帅气的外表,让不少女员工都疯狂起来,开始尖叫,就连人妻们都爆发出了充满母性的关爱。

下台后,他快步走到童思安身边,斜斜地靠在椅子上,瞥了她一眼,随后用指尖轻轻地刮她的手臂,弄得她痒痒的:“一会儿送我回家吧,我坚持不住了。”

“没听说过女人送男人回家的。”童思安回答得一脸嫌弃。

“我知道你力气大,都能扛起我来,而且,我那里有空房间,你就在我那儿住呗。”

“谁要住你那儿,耽误我找男朋友怎么办?”

“反正都不是第一次一块住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不过,最后童思安还是妥协了,待员工走得差不多了,她才扶着封少顷一块离开,由李康怡送两个人过去。

“出差这几天,你们两个人的关系有着质的飞跃啊。”李康怡一脸坏笑地说,眼睛一直看着后视镜。

“哪有,跟以前一样。”童思安显然不同意。

“你们以前见面就吵架的。”

这个时候,封少顷接了一句话:“我从来没跟她吵过,都是她在喷我!”

李康怡开始大笑,引得童思安瞪了封少顷一眼。他“嘿嘿”地笑,随后身子一歪,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还在她肩头蹭了蹭,问李康怡:“像不像好姐弟?”

童思安虽然一脸嫌弃,却没有将他推开。

李康怡从后视镜看了他们几眼,微笑着没说话,眼神意味深长。

到了封少顷的家门口,他还在邀请两个人在家里住下,结果,刚走进院子里,他就看到了一道倩影。那人看到封少顷之后立即扑到了他的怀里,欢喜地唤了一声:“老公,人家等你很久了呢!”

封少顷也是一愣,低头看了一眼,才缓过神来,随后回头对两个人尴尬地笑了笑,跟她们介绍:“这位是我的女朋友范鑫儿。”紧接着,他又跟他女朋友介绍两个人,“她们是童总监跟李经理。”

范鑫儿这才依依不舍地从封少顷的怀里探出头来,看向两个人,然后对她们甜美地微笑:“原来是公司里的两位长辈啊,你们好。”

李康怡听了“长辈”这个词,当即扬眉,童思安但笑不语。

范鑫儿是明星,虽然只是三线艺人,却有着不错的外形,声音甜美,脸上有着精致的妆容,一身碎花连衣裙,高跟鞋,看得出,她要比同样穿高跟鞋的童思安高出半个头。

“你好。”两个人前后跟她问好,随后没有半点感情地跟封少顷道别。

封少顷见到范鑫儿后也不准备挽留两个人了,当即跟她们道谢,目送她们离开。在两个人转身离开的时候,范鑫儿小声问封少顷:“现在这些妇女都不看电视吗?她们好像都不认识我的样子。”

就算声音很小,依旧能让童思安、李康怡听得清。

童思安最不喜欢别人说她年纪大,这是女人的通病。到了这种年纪,总是对这种事情很避讳,更何况直接称呼她为妇女?她当即回头微笑着说:“可能是你的曝光率很低吧,你是哪个相亲节目的常驻女嘉宾吗?”

范鑫儿有片刻的表情僵硬,随后微笑着摇头,用甜美的声音回答:“不是呢,可能是你们这个年龄段的人不关注年轻的艺人吧。”

“也有可能,我这个人很少看少儿节目。”

范鑫儿当即露出了愤怒的模样,尖声喊了一句:“你这个人太过分了!”

封少顷见到这种情况,当即出来圆场:“好啦,你进去吧,我有点醉了,头疼得厉害。”说着,他推着范鑫儿进了院子。范鑫儿还想发作,却被他强行推了进去,这才作罢。

李康怡一直瞧着,最后笑道:“封少顷这个男朋友做得不称职啊,完全没给女朋友找回场子的感觉。”

“本来就是她女朋友太自以为是。”童思安撇着嘴说。

“为什么我觉得你对他的女朋友有敌意?”

“我仇视她做什么?”

“我觉得吧……”李康怡故意拉长了声音。谁知,童思安十分不给面子,直接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根本不理她卖关子,气得她跺脚,最后还是上了驾驶席。

结果,她刚将童思安送到楼下,童思安就突然问:“你觉得什么?”

李康怡当即被逗笑,童思安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却突然追问,实在有点不像她的风格。

“我觉得,他这种性格,或许能跟你和睦相处,他很乐观的样子,爱笑、脾气好、幽默、还很帅,很有前途。”

“可是他比我小,并且有女朋友。”

李康怡当即傻了,惊讶地看着她。童思安不解,推了她一把,问:“干吗?难道我说错了?”

“童思安你完了。”李康怡摇着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你对他不感兴趣,会直截了当地说我扯淡,嗤之以鼻,都不愿意跟我聊,结果,你居然说了这两点……”

“瞎说什么呢,滚蛋吧,不送你了。”童思安说完,打开车门快速下车,没走几步,又突然回头打开车门,将座位上的包取出来,再次摔上车门离开。

看着闺蜜这般离开,李康怡没有任何愤怒,而是有些无奈,她认识童思安太久了,除了童思安的父母,就数她最了解童思安,自然瞧得出童思安的不对劲。

“童思安啊童思安,你居然落荒而逃了。”李康怡坐在驾驶席又静坐了一会儿,最后嘟囔,“就算遇到丁琦的时候,你也不算‘小三’,那时候丁琦跟花卿玉是分手的状态。只是……你太不懂男人的心思了。”

童思安面对任何事情都是那么干练,偏偏遇到爱情,就会成为一个白痴。一个万事不愿意低头的女人,在爱情里,注定不会好命。

童思安回到家中,接了一杯水,却没有喝。

她站在饮水机前,突然开始发呆,饮水机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也没能引起她的注意。

人年纪大了,就容易这样,总是突然开始发愣,然后苦笑岁月蹉跎,没能好好完成曾经在意的事情。不该执着的事情过分执着,应该努力的事情却放弃了。走得累了,突然回首,发现自己的人生居然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事迹。

之前的爱情,由甜蜜跟美好交织,还有些许争吵跟不尽人意都可因为分手,而忽略不计。

她这种年纪,遇到感觉对的人,最怕的就是超出了朋友的关系却不是爱情。因为经历过挫败,让她变得不再勇敢,不想去追,因为不想再次丢盔弃甲,狼狈逃离。

人生有几种无法挽回的事物:时间、机遇、已经说过的话以及做过的事。

她不想再次无法挽回。

于是,心中有个声音在跟她说:你只是不讨厌封少顷罢了,并非喜欢。

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自己讨厌的类型呢?

绝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