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封信
城堡广场
（1月17日）星期二
奥斯汀小姐，爱德华先生
肯特郡
法弗舍姆
高德曼舍姆花园
亲爱的卡桑德拉：
我要很高兴地告诉你，上星期我们没从布克汉姆接到第二封信。你的来信还是像往常一样带来满足与乐趣，有鉴于此，恳请你收下我的感激之情。你说要给我一条围巾真是太好了，我碰巧正好想要一条呢，不过你会想起这事儿还挺奇怪的。
是的，我们这儿又下了一场雪，真是糟透了。今年冬天，似乎每件事儿都要碰上下雪。
我希望你们那儿没人再生病了，也希望威廉能尽快康复。听说他正为乔顿做一张脚凳，我真是又惊又喜。我肯定他的祖母会对这个脚凳珍惜万分，视之为他心怀爱意、勤劳能干的证明，但是我们永远都不会舍得把脚搁上去的。我觉得自己一定得用缎纹刺绣的针法做一个棉布套，以免这张脚凳沾灰。我迫切想知道他选了什么颜色，我猜是绿色或是紫色的。
关于我们的旅行事宜，爱德华和亨利提出了一个难题。我得承认，我们之前从没想到这一点，确实有点糊涂。不过，如果爱德华想借此彻底阻止我们去肯特，那么他会失望的，因为我们已经决定离开布克汉姆以后就走克罗伊登大道[1]，然后在达特福德[2]过夜。这样不好吗？其他路上显然没有方便的落脚之处。
安娜上星期五去了克兰韦尔[3]，希望她的那位新舅妈[4]值得她去结识。你可能还没听说，几星期前的一天早上，詹姆斯和玛丽正式拜访了那里。玛丽虽说绝对不会喜欢她，但的确对她非常满意。诚然，她的褒奖就和马修太太[5]对他们以礼相待、殷勤关切一样，说明不了什么，但她这么做能为自己赢得不错的口碑。玛丽在信里说安娜变漂亮了，但没有别的赞美之词。我恐怕她现在不在这儿会失去一份乐趣，因为傻瓜哈蒙德先生[6]竟然要在星期五举办舞会。
我们本来有理由预计厄尔·哈伍德和詹姆斯会在这个星期来访的，不过他们没来。默登小姐捎来了一张便条和一篮子东西，她昨晚到了胡奇太太那儿。所以等你回来时，我们的社交圈将有所改善扩大，尤其是威廉姆斯家的小姐们[7]要回来了。
你我各自中意的美人儿那天来访，她们都穿了新的棉布斗篷，戴着新帽子，叫我们又惊又喜。威廉姆斯小姐的品味低调得体，我想你一定会因此对自己的眼力洋洋得意。她穿了一身紫色，格蕾斯小姐一身绯红。
我可以轻易料定你在这儿的六个星期会排得满满当当，要是满到能把你的腰围撑大就好了。我已经把自己春夏两季的类似计划安排妥当了，而且我打算在出发前把那件有波点的裙子穿坏。你一定会颇为惊讶，但那条裙子的确已经快穿坏了，穿得太过当心反而会有点奇怪。
玛莎和曼特博士[8]之间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地糟糕。他在街上追着玛莎道歉，因为前一天玛莎在他身旁时，他在和一位绅士讲话。可怜的曼特太太再也受不了了，她避居到自己一个已婚的女儿那里去了。
威廉回到温切斯特的时候，玛丽-简[9]会去努恩太太那儿待一个月，然后去史蒂文顿住两个星期。她似乎会和玛莎阿姨一起前往伯克郡。
你回来以后，玛莎不到一个月就要走了，而且那个月一定会受到诸事干扰，弄得支离破碎。不过我们只要能逮到半个小时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起，就越发要好好享受这点时光。
没人听说过你的新小说，以后可能也不会有人听说了，不过了为了与之抗衡，我们有欧文森小姐的《雅典的意达》[10]。这书一定写得十分巧妙，因为据作者所言，这是她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写就的。我们还只读了前言，不过我可没对她的爱尔兰姑娘抱什么期望。如果她言语温暖，能让人为之所动，倒还值得在这种天气读上一读。
再会了！我得搁笔拨一拨炉火，然后去拜访默登小姐了。
晚上：
之前说的两件事我都做完了，第一件事可是家常便饭。我们的朋友十分惬意，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她过得再舒坦不过了。商店后面有一个非常整洁的会客厅，她可以坐在那儿当个南安普敦人。屋子不是很明亮，三点半光景就很暗了，但不时传来的臼和杵的碰撞声让屋子显得很有生气。
我们随后去拜访了威廉姆斯家的小姐们，她们寄住在杜兰特伊家[11]。只有玛丽小姐在家，她身体相当不好。我们在那儿的时候，哈克特医生[12]来了，他说自己完全不记得南安普敦有哪个冬天像今年这么寒冷。这真糟糕，不过我们没像去年那么遭罪，因为刮的多是东北风，而不是西北风。
上星期有那么一两天，母亲的老毛病又犯了，很不舒服，不过这一状况没持续多久，而且似乎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她开始念叨着自己会大病一场了，因为她前两次病得很重的时候，也是这种症状。但是谢天谢地！鉴于她没法在这种天气里进行锻炼，现在的状况已经相当不错了，我们能期望的也不过如此。
M.小姐从汉姆斯塔尔[13]给我们送来了讲道书的第三卷[14]。这一卷刚刚出版，比起前两本，我们更喜欢现在这卷。这些讲道书专门为实用所作，在乡村礼拜会上都用得到。不知道是谁刚刚寄给我一些诗句，我想把它们转寄给我那在高德曼舍姆的侄儿爱德华看看。
啊！怜者勃莱格，吹嘘之游戏！
汝之虚名今有何益？
汝之盛名今在何地？
吾时将尽，汝之亦已，
命运相同汝与吾，
耶诞遭弃高德曼舍姆；
而今牌桌宽能度
各项游戏皆有主，
唯少勃莱格投机赌
投机赌，易愁楚，
心肠柔软叹苦楚，
身微言轻意甚笃。
星期三：
我今天本盼望能收到封信的，但是没有。我每天都总要盼个两回能收到朴茨茅斯的来信。
默登小姐今天早上和我们坐了一会儿，到目前为止，她似乎对自己的处境相当满意。她待在南安普敦最糟糕的一点就是，我们时不时地要和她一起走路。她说话很大声，让人觉得很难为情，但是好在我们的用餐时间相当不同，我们必将合情合理地善加利用。
皇后陛下的生辰让舞会的时间从昨晚改到了今晚[15]，舞会上总是人满为患。玛莎和我指望能看场好戏。本来有奥斯汀先生和哈伍德上校作伴，我们很可能就没有其他同伴了。不过因为他们又辜负了我们，这下只好找其他人帮忙。我们选定了沃洛普家[16]的人，因为觉得他们最不可能惹麻烦。今天早上我登门拜访，发现他们相当乐意。我很抱歉你得等上一整个星期才能知道今天晚上的详情。我打算让我们的熟人史密斯先生[17]来邀我跳舞，不过我会婉言谢绝的。他最近又在南安普顿出现，而且已经是史密斯上校了。去年八月间他见过查尔斯。
某太太[18]该是个多么叫人担心的新娘啊！任谁都想不到她会如此招摇、行为不检。她唯一的心愿大概就是受人关注。这说明她不太有头脑，而且肯定会因此引发无穷的影响，这对她的家族而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希望范妮现在已经启程前去拜访了。你最近都很少提到她的消息，不过我相信你们还像以前一样是好朋友。
玛莎向你问好，并且希望你回到南安普敦后能有幸见到你。你要理解，她只是为了感谢我才这么表示的。
你挚爱的，
简·奥斯汀
亨利在你的上一封信里都没向我问好，不过我还是向他致以爱意。
注释：
[1]克罗伊登：位于萨里郡，原先是个独立的市镇，在伦敦以南11英里处，现在属于大伦敦地区。
[2]达特福德：位于肯特郡，原先是个集市以及制造业小镇，在伦敦东南19英里处。达特福德是从多佛大道起的第一个设有邮局的镇，现在基本属于大伦敦地区。镇上有几家马车旅店。
[3]克兰韦尔：位于汉普郡，在安多弗附近。1793年到1805年，马修将军租下了那里，1810年，他的儿子布朗洛又租了下来。
[4]指布朗洛·马修太太，即安娜母亲的弟妹。爱德华·马修生于安提瓜，1783年是乔治三世的侍从武官，1783年是格雷纳德的地方长官以及向风群岛和背风群岛的总司令。1797年任将军。1753年，他与第二代安卡斯特公爵的女儿简·伯蒂小姐在巴斯修道院结婚，两人育有四个子女，其中双胞胎女儿之一的安妮后来成为了詹姆斯·奥斯汀的妻子。布朗洛是马修夫妇的儿子，安妮的弟弟。1807年，他与亨莉埃塔·泰勒结婚。
[5]马修太太：即上文提到的安娜的新舅妈。
[6]哈蒙德先生：即亚瑟-阿特利·哈蒙德牧师。
[7]威廉姆斯家的小姐：威廉姆斯小姐以及她的妹妹格蕾斯和玛丽，她们寄住在杜索特伊家族的某个人家里。
[8]曼特博士：理查德·曼特牧师，国王爱德华教会文法学校的校长。
[9]威廉和玛丽-简都是指福尔家的人。
[10]《雅典的意达》：又名《爱尔兰女孩》，写于1800年，是西德尼·欧文森的浪漫主义小说，西德尼·欧文森即后来的摩根夫人。故事大体的情节是：在一场针对土耳其人的革命失败后，意达的心上人逃离了希腊，和一位放纵的英国贵族一起游历伦敦。此后，他与意达再度团聚。
[11]这里应该是信件的编者误写了，见前文译注。
[12]哈克特医生：皮尔斯-哈克特，医学博士，住在南安普敦高街170号。
[13]汉姆斯塔尔-里德韦尔：位于斯塔福德郡，伦敦西北123英里处的一座村庄。1799年，爱德华·库珀担任圣-米迦勒和诸天使堂的主管牧师，他的教区现在还存在，属于私人拥有。
[14]爱德华·库珀牧师所作：1803年《星期天传教的重要性考证》（Examination of the Necessity of sunday-drilling）；1804年，布道，主要是为了阐明……教义（Sermons, chiefly designed to elucidate......doctrine）；1809年，《实用与常见布道辞，为教区及家庭教导所作》（Pratical and familiar sermons, designed for parochial and domestic instruction）
[15]乔治三世的王后夏洛特其实生于1744年5月19日，这和国王陛下的生日只差三个星期。为了有助于贸易以及为了方便公众，在1月18日庆祝皇后陛下的生日，而且以后就定在这一天庆生。当天，宫廷里的贵族和上流社会人士都要穿上盛装庆祝。南安普敦的舞会通常会从每年的十一月起举办到次年四月，舞会每两周举办一次，时间都定在星期二。1809年有一个星期二是1月17日，所以舞会就挪到了第二天晚上。
[16]沃洛普一家：朴茨茅斯伯爵的姓氏。第二代伯爵的哥哥巴顿·沃洛普牧师及议员1771年与表妹结婚，两人育有一女。沃洛普太太和女儿就住在南安普敦的上巴尔（Above Bar）。沃洛普小姐于1813年与亨利·威克牧师结婚。
[17]史密斯上校：威廉-理查德·史密斯，1808年任皇家海军中校，1809年1月升任上校。
[18]有的版本的书信集中写明了这是Mrs Col Tilson。这里应该是指亨利·蒂尔森的太太。1809年，他与寡妇索菲娅·兰福德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