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封信

斯隆大街

(5月24日)星期一


我亲爱的卡桑德拉:

真谢谢你写信给我。愁了一上午,你肯定不想写信吧。你的信到得很及时,省得我再往雷姆南特家的店[1]跑一趟,正好能去克里斯丁家[2]的店,在那儿给范妮买了提花布。

我按计划在前一天(星期五)去了莱顿家[3]的店,取了母亲的礼服——7码布花了6先令6便士。之后我走去了10号[4],那里又脏又乱,但是感觉大有可为;我当场开了个新账户,之后又饶有兴味地和亨利去了位于斯普林大街的展览[5]。那里的作品质量不高,不过我好高兴,特别是(请告诉范妮)看到一幅彬格莱太太[6]的小型肖像,跟她像极了。

我继而又希望能看到她妹妹的肖像,但是没见到达西太太[6]的。不过,如果我们有时间去国家科学院看展览的话,没准我会在那儿找到她[7]。乔舒亚·雷诺兹爵士[8]的画眼下正在蓓尔美尔街[9]展出,我们也要去看,不过我也没什么机会能看到达西太太。

彬格莱太太活脱脱就是那个模样——体型、脸型、外貌还有那甜美劲儿;没有比这更像的了。她穿了白色的裙子,戴着绿色的饰物,这让我确信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绿色是她的最爱。我敢说达西太太一定会穿黄色的。

星期五的天气最为糟糕。我们出门在外,遭遇了一场下得又长又凶的冰雹,之前还下过别的,不过我并没有听到雷声。星期六就好多了,天气干燥寒冷。

我买提花布花了2先令6便士。我可没吹嘘自己会讨价还价,不过我买的薄绸和提花布都是上等的。

我帮你买了盒式项链坠,但不得不为此花上18先令,这一定大大超出你的预算了。坠子是金的,做工整洁、造型简单。

星期六我们本来要去萨默塞特府看展览,不过当我到亨里埃塔街时,他们要找汉普森先生,我和蒂尔森先生[10]只得坐着车满城找他,找了一圈以后,时间已经太晚,除了回家之外,什么也干不了了。我们根本没找到他。

蒂尔森太太一直烦着我。可怜的女人!她快无法参加德拉蒙德·史密斯准男爵夫人[11]今晚举办的聚会了。伯德特小姐[12]本来要来接她的,但现在她犯了咳嗽去不了了。“我的表亲卡洛琳[13]”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昨天发生了这么些事:我们上午去了贝尔格雷夫教堂[14],因为下雨,没去成圣·詹姆斯教堂[15]参加晚祷;汉普森先生来访;巴洛先生和菲利普先生[16]过来吃了饭;蒂尔森夫妇像往常一样晚上来访。蒂尔森太太星期四和星期六都过来和我们一起喝茶;蒂尔森先生则每天都在外面吃饭。星期五的时候我们和他们在一块儿,他们希望我们明天上他们那儿见见伯德特小姐,但我不知道见过之后会怎么办。亨利说要驾车去汉普斯特德[17],估计会与这个安排冲突。

我当然很想见见伯德特小姐,不过听说她希望能被引见给我,不禁就有些害怕了。如果我是头野兽,那倒也就算了[18]。这不是我的错。

离开伦敦的计划没有变化,但我们要到星期二才能与你会合。亨利觉得星期一太早了。我们不会被说服多待几天的。

我还没打定主意怎么处理我的衣服,或许只有我的箱子要用四轮大马车来送,或者再带个帽盒。我接受了你委婉的暗示,已给希尔太太去了信。

霍布林[19]一家希望我们上他们那儿吃饭,不过我们拒绝了。我敢说亨利回来后,会老在外面吃饭的,因为他那时一个人过,这样更合意些。他在每张餐桌上总是更受欢迎,而对每一次邀请,他也是更欢迎的那个。他在亨里埃塔街安顿下来之前,希望我们俩谁都不要过去。我目前就是这么确信的。他得到秋末才能安顿下来——真正安顿下,九月之后“他才会过来住下”[20]

有位绅士[21]在谈租斯隆街这间房子的事。这位先生本人住在乡村,他的朋友那天过来看了房子,似乎大体上甚感满意。这位先生宁可一次性多付500几尼的房租,如果就这一点难处那问题也不大,亨利对这些事情是不在乎的。

让星期三、星期四和星期五以最明媚的天气迎接我们吧,我们去亨利镇[22]的路上会去温莎,那一定会让人很开心。我们大概会在十二点离开斯隆大街,而查尔斯他们一行会在两三小时之前启程。你会想念他们的,但能回到你自己的房间会是极大的安慰。还有茶和糖!

恐怕克卢斯小姐[23]还没有起色,不然你肯定会提这事的。除非有任何意外消息或机会,我应该不会再给你写信了。随信附上赫林顿先生[24]的账单和收据。

感谢范妮的来信;它让我由衷地笑了出来,但我不能妄言给她回信。即便有更多时间,我也完全不确定回信的口吻能跟达西小姐一样[25]。希望本小姐恢复健康,今天能愉快地与你们共进晚餐。

星期一晚上:

国家学院大展和J.雷诺兹爵士的画展我们都去了,我很失望,因为两个地方都没有像达西太太的画作。我只能猜测达西先生太过珍视她的任何一幅画像,不愿将它们公之于众。我可以想象他的感受——那种感觉兼有爱恋、骄傲和体贴。

不过撇开失望不谈,我还是乐于置身这些画作当中;敞着马车,坐在里面到处转悠也是非常有意思之事。我很喜欢自己隐居避世的雅致生活,总会为身在何处自嘲一番。我不禁感觉自己何德何能,得以坐着四轮四座大马车在伦敦招摇过市。

亨利希望爱德华兴许会知道自己刚买了三打红葡萄酒给他(很便宜),他嘱咐把酒送到乔顿。

如果我们星期四晚上最多赶到雷丁,而第二天好歹只能在晚饭时分抵达史蒂文顿,我也不会奇怪;不过不管我是怎么写的,你又是怎么想象的,我们都知道事情最终全会变样。明天上午我会清静些,所有事情都处理妥当了,只需再去拜访下霍布林太太等等。

爱你们大家。

你最亲爱的,

J.奥斯汀

注释:

[1]雷姆南特店:位于伦敦河岸街126号的手套店。

[2]克里斯丁:伦敦的布商。

[3]莱顿:亨里埃塔街11号,贝德福德大厦的绸缎商。

[4]亨利-托马斯·奥斯汀在其妻子过世后搬到了他银行楼上的房间居住,位于科文特花园的亨里埃塔街10号。

[5]斯普林大街的展览:由油画及水彩画画家协会举办,展览地点在斯普林大街5号威格利大厅。(Wigley's Great Room)

[6]即《傲慢与偏见》中的简·班纳特,班纳特家的大小姐,伊丽莎白·班纳特的姐姐,后来嫁给彬格莱先生。后面的达西太太即指伊丽莎白。简·奥斯汀在这里所指的肖像最有可能是当时J. F. M.休特·维利尔斯所作的《一位女士的肖像》;当然,也有可能是展览上由查尔斯-约翰·罗伯森所画的三幅小型画像之一。

[7]指当年5月3日在河岸街萨默塞特府开幕的英国国家学院展览。

[8]乔舒亚·雷诺兹爵士:英国画家。他曾赴佛罗伦萨、威尼斯学习拉斐尔、科雷乔、提香和米开朗琪罗的绘画风格,后创建皇家学院并担任院长,1769年被封为爵士。

[9]蓓尔美尔是伦敦西敏的一条街道,与林荫路平行。

[10]蒂尔森先生是亨利·奥斯汀的合伙人。

[11]德拉猛地·史密斯是斯托克花园的国会议员乔舒亚·史密斯的弟弟。1804年,他受封为准男爵。

[12]伯德特小姐:可能是弗朗西斯·伯德特准男爵的妹妹。弗朗西斯·伯德特住在伦敦皮卡迪里大街78号。

[13]卡洛琳:简·奥斯汀在这里引述了蒂尔森太太的原话。

[14]贝尔格雷夫教堂:位于贝尔格雷夫广场和哈金大街的转角处。属于圣·约翰大教堂。

[15]皮卡迪利圣詹姆斯教堂(St James's Church, Piccadilly):圣公会教堂,位于英国伦敦中心的皮卡迪利街,由克里斯多佛·雷恩爵士设计。

[16]这两位是亨利·奥斯汀手下的员工。

[17]亨利-托马斯·奥斯汀太太5月1日葬在汉普斯特德的圣·约翰教堂。

[18]简·奥斯汀写作的秘密被泄露了,她想到别人可能会像盯着奇珍异兽一样盯着自己看,她就觉得有些不自在。

[19]霍布林一家:可能是住在斯隆大街125号的托马斯·霍布林。此外,还有一位霍布林太太住在贝克街36号,波特曼广场。

[20]简·奥斯汀在这里引用了弗兰克-威廉·奥斯汀的孩子的话。

[21]这位绅士即约瑟夫-乔治·布雷特牧师,1813年米迦勒节,他租下了亨利原来住的地方。

[22]亨利镇:位于牛津郡,是泰晤士河边的一座小镇,在伦敦以西36英里处。

[23]克卢斯小姐:1813年至1820年间高德曼舍姆花园的家庭女教师。

[24]赫林顿先生:可能是吉尔福德的杂货商。

[25]5月21日,范妮给简·奥斯汀写了一封信,信的抬头写的是达西小姐,显然她希望自己的姑姑能按照达西小姐的性格来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