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封信

高德曼舍姆花园

(10月11日)星期一

奥斯汀小姐

汉普郡

奥尔顿

乔顿


[我亲爱的卡桑德拉姑姑:我刚刚央求简姑姑让我在她的信里写上一小段,可她不喜欢这样[1],所以我不写了。再见!]

你明天会收到爱德华的信。他告诉我不会捎给你任何新的消息,免得跟我告诉你的撞车,可我觉得眼下谁都没什么新的消息可说。

星期三我们举行了晚宴,米勒斯太太[2]和米勒斯小姐也参加了。她们曾允诺不管哪天去伊斯特韦尔走访的话,回程的路上一定会过来吃饭的,正好那天她们去了那儿。母女俩都没什么变化。我挺喜欢米勒斯太太的——首先是因为她让我想起伯奇太太[3];其次,她对自己九十多岁了还能这样心怀喜悦与感激。这一天过得很愉快。我坐在奇泽姆先生[4]旁边,我们天南海北聊着,但没什么值得一提。

我们弄错了,谢勒一家[5]离开的日子还没定,他们确实准备好了,不过还在等佩吉特先生的答复。

我向米勒斯太太打听了杰迈玛·布里奇斯[6]的情况,结果听说她因为负债累累,不得不在几个月前就离开了坎特伯雷,现在没人知道她身在何处,这太让人难受了。真是不幸的一家子!

星期六早饭过后没多久,J. P先生[7]就离开我们前往诺顿大厦[8]。我非常喜欢他。他给我的印象是一位特别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士,本来能相当讨人喜欢的,但是他太缺乏自信了。他上午大部分时间都会和另外两个人一起在外面消磨,他们一块儿打猎,弄得浑身湿透。明天我们就会知道,他和许多年轻女士能否来参加舞会。我可不指望会有多少人来。

迪兹一家没法和我们见面了,他们家里有事。关于迪兹一家的事就说这么多:他们得在我快离开这儿的时候才过来——估计就是我在这儿的最后一星期,我也完全不指望能见到穆尔一家了。他们要等到爱德华从汉普郡回来后,才会接到邀请。

我们目前定在11月15日星期一出发。

贝辛斯托克[9]的赛马真惨!有两天天气特别糟糕,好像是故意冲着他们去的,韦希尔集市[10]开始的时候也好不到哪里去。

上星期六,我们意外收到了安娜[11]从托拉德·罗亚尔[12]写来的信,不过我们完全赞同她去那儿,只是遗憾他们都得赶去那么远的地方,却只能待上几天。

星期四早上五点到七点这段时间,这里电闪雷鸣。雷声倒不那么吓人,闪电却持续不断。就这样,刮风下雨的时节又来临了,或许接下来的六个星期里,我们统共过不了两天干爽的日子。

丽萃[13]对你的来信感激万分,她很快就会写回信,不过她现在手上事务繁多,可能要四五天之后才会有空。这可是她的原话,而且语气无比沮丧。你的信让大家都非常高兴,我们每个人当然都读过了——我读了三遍,因为我任务艰巨,给萨克里读了,之后给路易莎[14]读,丽萃为此深深松了口气,。

萨克里完全不赞成玛丽·多伊[15]和她的那些胡闹——与其说是为了健康,倒不如说是为了合乎规矩。她看到乔治和亨利有些追求她的迹象,想着你或许能告诫她别把他们跟她说的花言巧语当真了,好借此让这姑娘断了这个念头,这或许会有点用。当然,这事儿是我们三个之间的秘密,你知、我知、她知[16]的乐事。

布雷顿太太[17]星期六来访,我以前从未见过她。她是个个头高大、粗俗无礼的女人,自我感觉良好,还自诩举止优雅。

明天肯定会有几个人来拜访我们。爱德华·布里奇斯从莱纳姆到拉姆斯盖特的途中会上这儿来住两个晚上,他还会带个朋友过来——不知道叫什么——估计是某位哈珀先生,这人在附近做牧师。R.马斯科尔先生[18]会和年轻人们去打猎,大概会一直待到吃晚饭之前。

星期四,坎特伯雷下院议员兼猎犬屋的管理人勒欣顿先生[19]在这里吃了晚饭,还住了一晚。他多半和小爱德华比较熟络。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从他那儿弄到免费邮递,然后尽快写信给你。我猜阿什福德的舞会会有些事情可写。

我在上一封信里说起两位侄儿时刻薄了点儿,我想自己现在有责任还他们一个公道。我可以很高兴地告诉你,他们昨天都去领圣餐了。狠狠地表扬或批评了一个人之后,我们通常很快会有截然相反的感觉。这两个带着猎狐犬出去的小伙子这会儿快回来了,除非我有先见之明尽力避免,否则他们铺张的习惯以及热衷运动的迹象又会叫我反感。晚上,他们就舒舒服服地靠织网来消磨时光。他们比肩而坐,每个人都在编一张猎兔网,那副认真劲儿,随便来两个弗兰克叔叔也不过如此。

我又通读了一遍《自控》[20],确信这是一部立意深远、文笔优美的作品,书里的内容有悖常情、全无可能。我得说自己不知道劳拉的日常起居中,沿美洲河而下是否就是最合乎常理、最有可能的一桩事情。

星期二:

哎呀!我该如何是好?这么长一封信!第二页整整有42行[21]。我像哈里奥特·拜伦那样问道,该怎么表达我的谢意?[22]无他,唯有谢谢你并且继续往下读。你的有些询问,我想自己已经在前面的内容中回答过了。

F.凯奇的绘画老师叫做奥尼尔。你说的沙尔登[23]那里的消息我们都觉得很有趣,还有你为斯托克韦尔夫人[24]的事而自责的段落也让我开怀大笑。屋里唯一的在场者约翰考克[25]居然可以忍住不笑,也让我十分惊奇。我之前并未听说她得了风疹。H太太和阿莱西娅[26]要待到星期五的事我是头一次听说,不过这么计划挺不错的,我自己也没法安排得更好了。她们能对屋子大加赞赏我也十分高兴,我希望玛莎也会受邀去拜访她们。我挺欣赏夏洛特·威廉姆斯的见解与品位的,她那双黑色的大眼睛总能明断是非。我打算将某部作品的女主角以她的名字来命名[27],以此向她致意。

爱德华让人把有关房子的所有细节等都读了两遍给他听,他似乎相当满意。唯一需要担心的是食品储藏室的门太窄了,可是因为要端着盘子进出,偏偏就是这扇门不能这么窄。不过如果非得如此的话,也只能忍忍了。

我知道罐头盒里有糖,但不知道还够你们聚会用,这样一来就更好了。你不要因为这是一起做的五块面包中的第一块,就觉得它比其他的都好些。这可能是种错觉,也可能是种想象。

亲爱的迪格韦德太太!我可无法忍受她在舞会之后居然不能傻乎乎地乐上一下。希望耶茨小姐[28]和她的同伴们到达之后一切都好。虽然我希望这不会是长久之计,但本小姐能找到住处真是让我深感欣慰。

还没有查尔斯的来信。

关于骚塞的《纳尔逊生平》,我已经厌倦了各种各样的“纳尔逊的一生”,因为我一本都没读过。不过若是骚塞的这本提到了弗兰克,那我就会读上一读[29]

我这会儿在肯特郡,一个弟弟[30]和一个嫂嫂[31]都在同一个郡,可我一个也没见着,这可真反常。但我相信事情不会永远这样,我会请弗兰克的妻子和孩子们来住一星期,不过还只字未提这事。但愿她最近一次走访的时间不要太长。

我想打听下蒂尔森太太是否已经待产了。如果你知道的话就在回信的时候提一下,我们应该也会从同一趟邮递送到的亨利的来信中得知此事。

罗伯特·马斯科尔先生在这儿吃了早饭,他吃了好多黄油。我昨天晚饭吃了鹅肉,我想这能保证第二版书大卖[32]。你吃番茄了吗?我和范妮每天都在大快朵颐一番。

普伦普特里一家[33]和奥克森顿一家[34]的来信真够糟糕的。信里满是拒绝——到处都是省略号——我们还不能确定到底要不要去。这得取决于爱德华叔叔[35]回来后的心情,还得取决于我们今天早上在奇勒姆堡听说的事,因为我们得进行各种拜访。奇勒姆的每户人家我们都会拜访,而且还要去麦斯杜尔[36]。我想见见法格一家[37]。除了很早就得出发,我没时间如愿写信之外,其他一切我都挺喜欢的。

我发现爱德华·布里奇斯的朋友姓霍克,而不是哈珀,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一直都把这件事弄错。

我哥对你说的所有事情都感激不尽并向你致以爱意。他希望老山毛榉的树根已经挖得差不多,足够铺上一层松松的土壤和草皮。外角墙需要重新修筑他很抱歉,不过如果非得要一边变窄才能使另一边变宽的话,那么他希望这么一来,门口就能有正常的宽度了,外观倒并不要紧。他还要我告诉你,他在乔顿期间,你也很有必要在那里。在这件事上,他比你觉得更有必要如此。你事无巨细、照顾周到令他万分感激。你有没有想过结束拜访,和他一起回亨里埃塔街?把你简单美妙的小心思告诉我吧。

我想表达的善意与爱意,不论合适与否,这会儿应该都已经足够了。

你最亲爱的,J.奥斯汀

注释:

[1]这段话是范妮写的。简·奥斯汀自然不希望范妮·奈特看到自己信里关于范妮的兄弟以及她的爱慕者普伦普特里先生的评价。

[2]米勒斯太太:是查尔斯·米勒斯的遗孀,查尔斯·米勒斯是国会议员理查德·米勒斯的叔叔。米勒斯小姐就是查尔斯·米勒斯太太的女儿莫莉或莫伊。

[3]伯奇太太:乔治·伯奇律师的妻子。

[4]奇泽姆先生:查尔斯·奇泽姆牧师,1812年任伊斯特韦尔的主管牧师。

[5]谢勒一家:即约瑟夫-戈弗雷·谢勒牧师一家。约瑟夫-戈弗雷当时是韦斯特韦尔的教区牧师,也是高德曼舍姆的教区牧师。

[6]杰迈玛·布里奇斯:爱德华·布里奇斯的遗孀。

[7]约翰·彭伯顿·普伦普特里,是约翰·普伦普特里之孙。

[8]是勒欣顿先生的住处,简·奥斯汀来高德曼舍姆时他正好也在此地。勒欣顿先生后来任坎特伯雷下院议员,随后还担任了马德拉斯(印度港市)的总督。

[9]英格兰中南部一自治市镇。

[10]位于韦希尔的为期一周的集市。

[11]安娜·奥斯汀,詹姆斯·奥斯汀之女,后与本杰明·勒夫罗伊结婚。

[12]威尔特郡的一个村庄。当时是亨利·赖斯和他的妻子露西(勒夫罗伊)的家。他们后来是安娜的姐姐姐夫。

[13]伊丽莎白·奈特,当时13岁。

[14]路易莎·奈特,当时9岁。

[15]乔顿大庄园的女佣,姓氏不明。

[16]原文中简·奥斯汀应该是用错词了,她用了“每三年一次的”(triennial),这里她本意应该是“三位一体的”(triunal)。

[17]布雷顿太太:莫伊尔·布雷顿牧师的妻子萨拉·比林顿,她之前是约翰·比林顿的遗孀。

[18]马斯科尔先生:罗伯特-柯蒂斯·马斯科尔,牛津大学奥里尔学院,1814年从林肯律师学院毕业。

[19]勒欣顿先生:斯蒂芬-朗伯尔德·勒欣顿是詹姆斯-斯蒂芬·勒欣顿牧师的第四个儿子。1812年至1830年及1835年至1837年间,他是坎特伯雷的国会议员。他的画像至今都保存在坎特伯雷美术馆中。

[20]玛丽·布兰顿1800年写的一部作品,1811年出版,简·奥斯汀对这本书的意见有所保留。

[21]指卡桑德拉的来信,与她自己写信过去第二页只有36行成对比。

[22]语出理查德森《查尔斯·格兰迪森爵士》第33封信。“我该拿我的感激之情如何是好!哦,天哪,我要被这种感谢所淹没了;在这中义举跟前,我只能用沉默来表达。”“这种义举”指的是查尔斯爵士将哈利噢特从诱拐中拯救出来,查尔斯的姐姐还收留了她。简·奥斯汀本人很喜欢理查德森的这部作品,在之前的第四十五封信中,她提到了“哈里奥特·拜伦的羽毛”,也出自这部作品,足见她的熟悉与喜爱。在《诺桑觉寺》中,莫兰太太也很爱这本书。

[23]沙尔登:位于汉普郡,奥尔顿以北2英里处的一座村庄,是乔顿房产的一部分。

[24]斯托克韦尔夫人:可能是托马斯·斯托克韦尔没有结婚的女儿安·斯托克韦尔。托马斯·斯托克韦尔是达默的主管牧师。

[25]约翰考克:高德曼舍姆的管家。(原注)

[26]指西斯科特太太和比格小姐。

[27]简·奥斯汀未完成的小说《桑迪顿》(1817)的主角以夏洛特命名。她逝世后,许多人续写了这本书。夏洛特·威廉姆斯是汉普郡的菲利普·威廉姆斯牧师的小女儿。威廉姆斯牧师在温切斯特大教堂附近(winchester cathedral close)有一处房产,1813年租给了希思科特太太和比格小姐。夏洛特·威廉姆斯和她的姐姐伊丽莎白·威廉姆斯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巴斯、切尔腾纳姆等疗养胜地。

[28]耶茨小姐:可能是约瑟夫·耶茨爵士的女儿。约瑟夫·耶茨是高等法院法庭的助理法官,后来又担任民事诉讼法庭的助理法官。

[29]罗伯特·骚塞在1813年写了《纳尔逊生平》,纳尔逊本人对弗兰克-威廉·奥斯汀评价颇高,但骚塞这本传记里并未提到弗兰克。骚塞是英国浪漫派诗人,湖畔派诗人之一。1813年被封为桂冠诗人。霍雷肖·纳尔逊是英国皇家海军中将,18世纪末及19世纪初的著名海军将领及军事家,在1798年尼罗河战役及1801年哥本哈根战役等重大战役中带领皇家海军胜出,他在1805年的特拉法加战役击溃法国及西班牙组成的联合舰队,但自己在战事进行期间中弹阵亡。

[30]指当时在肯特郡诺雷的查尔斯·奥斯汀。

[31]指弗兰克·奥斯汀太太,当时她在肯特郡的迪尔。

[32]英国有句谚语:如果你在米迦勒节吃了鹅肉,那么你一整年都不会缺钱。旧米迦勒节在10月11日,而这里提到的书的第二版是指《理智与情感》的第二版。

[33]普伦普特里一家:应该是指伊斯特伍德的教区牧师亨利-韦斯特恩·普伦普特里,他取了布鲁克-威廉·布里奇斯爵士唯一的一个女儿埃莉诺·布里奇斯。

[34]奥克森顿一家:肯特郡的亨利·奥克森顿一家。他于1793年娶了玛丽·格雷厄姆,1803年成为第七代准男爵。

[35]爱德华·布里奇斯。

[36]麦斯杜尔:位于肯特郡的查瑟姆,是一栋18世纪的建筑,法格一家的住处,距离高德曼舍姆4英里。

[37]法格一家:约翰·法格牧师是第六代准男爵,他是肯特郡查瑟姆的主管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