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封信

高德曼舍姆庄花园

(11月3日)星期三

伦敦

科文特花园

亨里埃塔街10号


我亲爱的卡桑德拉:

我打算写信给你来庆祝这个可喜可贺的生日[1],鉴于我的笔写出来的字迹偏大,我打算让每行都挨得紧些。我昨天和爱德华坐马车去坎特伯雷之前正好有时间欣然读一读你的来信,我在路上也把信的主要内容说给他听了。

得知亨利情况有所好转,我们跟他一样由衷地感到高兴,希望这周天气适宜,好让他每天都能出去透透气,因为这种方式最有可能让他恢复到预先计划的程度。如果他好得差不多了,那么去一趟牛津郡会让他更开心,从而恢复得更好。

我难道没告诉你爱德华的详细计划吗?好吧,具体是这样的:13号星期六去鲁特姆,星期天待在那儿,然后星期一进城吃饭。如果亨利觉得没问题的话,一整天都和他待在一块儿,应该就是星期二那天,星期三去乔顿。

不过现在,不和亨利一起待上一小会儿我就会觉得不自在,除非他自己不这样想。他生了病,眼下又正是一年中的无趣时光,这些都让我觉得自己若是不陪一陪他可就太糟糕了。所以除非你知道他有任何异议,我想你告诉他我非常爱他,还有如果他愿意的话,能去亨里埃塔街待上十天半个月我会十分高兴。我不会待得超过两星期,因为到时候我会有一段时间不在家,可陪着他肯定会和往常一样,叫人非常开心。我没怎么顾忌到你那方面,也不怎么遗憾,因为我有一天半的时间可以见你,而且你起码能和爱德华一起待上一个星期。我计划在回家的途中去布克汉姆小住几天,希望亨利身体健康,能送我一程。库克太太好心地邀请了我几十次,说她兜风的时候能与我在任何地方见面。

范妮的感冒好多了。星期天她吃了药,并且卧床休息,已经熬过了最难捱的阶段。不过我有些担心今天的安排会对她的恢复不利。她和克卢斯小姐、丽萃和玛妮[2]一起去坎特伯雷了,但这天气对任何身体羸弱的人而言都太恶劣了。克卢斯小姐自回来后就一直去坎特伯雷,现在不过是又去了一次而已。

那天早上,我和爱德华坐马车去那儿时天气宜人,我十分享受,可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天色就变了,我们回家的路上淋到了些雨,而且还挺担心的,不过好在没什么大碍。他以来访长官的身份去视察监狱,把我也带上了。我心存感激,在整个参观过中感受到了所有人都会经历的心情。我们没去别的地方,只是一块儿惬意地散了个步,买了点东西。我买了张音乐会的票,还买了枝适合我这把年纪的花儿。

我现在跟你说说巴斯那群人的事,好用无与伦比的说辞把话题从轻松转到沉重——他们还待在巴斯,因为上星期B夫人[3]的痛风又发作了。在这种情况下,B夫人的状况算是不错的了,P医生[4]说这次痛风似乎情况尚可,她的精神比以前好,不过能否离开尚属未知。如果爱德华在汉普郡的时候他们还没离开巴斯,那我可以肯定他会过去的。如果他真要去巴斯,那么就会从史蒂文顿出发,然后不回乔顿而是直接回伦敦。这次耽搁不太合他的心意。不过这么一来,P医生可以在B夫人痛风发作的时候为她诊断,从这点来说,兴许是件好事。哈莉耶特挺希望这样的。

天气在好转,希望我的笔也能如此。

亲爱的奥格尔先生!我敢说他没花一分钱就看到了所有的画[5],到处都能免费去,他真是太开心了!你现在不用再见别的人了。

得知能在圣诞期间见到查尔斯和范妮我很高兴,不过如果卡西不喜欢的话,别逼她住下来。F. A太太的事你做得很对。你说的有关《理智与情感》的消息让我好开心。我还没见过它登的广告呢。

哈莉耶特在今天写给范妮的信里询问贝德福德大厦是否有卖做大衣的布料,如果有的话,她想麻烦你让店里把布样送给她,并附上门幅和价钱。他们可以随便哪天从查令十字火车站出发寄出。但如果这家店只收现金,那就只能作罢了,因为大主教的这位儿媳妇[6]说她一时付不了款。不过范妮和我怀疑他们店不卖这东西。

我相信谢勒一家这回是真打算走了。前两天晚上,约瑟夫都在这里留宿,我不清楚今天他是否会搬走。谢勒太太昨天来辞行。天气似乎又要变糟了。

我们明天要在奇勒姆堡吃饭,我盼着能找点乐子,不过我更期待后天的音乐会,因为我确信自己能见到一些想见的人。我们会见到甘斯顿来的一群人,有B夫人[7]、霍利小姐[8]和露西·富特[9]。我还会见到哈里森太太[10],我们会谈谈本和安娜[11]的事。“亲爱的哈里森太太,”我会说,“恐怕这位年轻人遗传了些你们家族的疯癫,虽然安娜也有点疯狂,不过我想她更多遗传了母亲家的特点,而不是我们家的。”我到时候就会这么说,估计她很难回答我。

我又读了一遍你的信,好让自己提提神。我依旧为你隽秀的字体所着迷,你的字总是写得那么漂亮——又小巧又工整!真希望我自己也能在一页纸上写得那么漂亮[12]。下次我要花两天时间写一封信:一次就写好整整一封长信太吃力了。希望星期天能再听到你的消息,还有星期五也是,就是我们离开的前一天。我猜星期一你会去斯特雷特姆拜访寡言的希尔先生[13],尝尝手艺非常糟糕的面包师做的面包。

顺便提一句,面包降价了。希望下星期母亲的账单上能体现出来。我收到了她的一封信,写得让人十分欣慰,其中一大页纸上写满了家里的生活琐事。安娜在那两天中的头一天住在了家里。送走安娜跟把她接回来可是两回事。趁着我们这些难缠的家伙不在家,现在正是本来访的好时机。

我本来不打算吃的,但约翰·库克先生[14]把吃的东西放在盘子里送了过来,所以我必须得吃点。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爱德华去他自己的林子里了。眼下我有五张桌子,二十八把椅子,还有两个火炉,这些东西都归我一人享用[15]

我们会邀请克卢斯小姐一起去听音乐会,因为我哥去不了了,所以他的座位和票子都能给她。他那天刚巧要去米尔盖特和凯奇家的其他亲戚见面,他们要一起商量下梅德斯通大道的改造提议,凯奇一家对此很感兴趣。布鲁克爵士上午过来了,迪兹先生会在阿什福德和他们会合。听不了音乐会并没让长官太难受。这样我们一行就有三位女士,要见的也是三位女士。

亨利的马车真是方便,对他的朋友来说都是如此!下一个会是谁来乘坐呢?我很高兴威廉[16]是自愿离开的,而且也不是因为什么更糟的原因。喜欢乡村完全可以得到谅解。比起约翰逊,他更像古柏——更喜欢驯服的野兔和无韵诗[17],而不是查令十字车站的滚滚人潮。

呀!夏普小姐的甜言蜜语更多。她真是一位非常友善的朋友。在爱尔兰也有人阅读并喜欢我的作品。有位弗莱彻太太[18],她的丈夫是位法官,这位聪明善良的老太太非常好奇,很想认识我——想知道我长什么样等等。不过她并不知道我的名字。这不是戈尔太太[19]说的,而是卡里克太太[20]讲的。这事儿是你弄错了。

我的画像终究还是展览出来并没有让我失望——全是红色和白色,我的头侧向一面[21]。或许我会嫁给年轻的达布雷先生[22]。我当时还想到,自己会欠亲爱的亨利好多印刷之类的钱[23]

希望弗莱彻太太能沉溺在《理智与情感》中。如果我会待在亨里埃塔街,而你又马上要写信回家的话,希望你能行行好稍稍提一下这件事,因为我昨天刚往家里写过信,最近十天都不会再写了。

范妮认定要娶村里那位多拉·贝斯特小姐[24]的是一位布雷特先生。我敢说亨利对此没有异议。请告诉我男孩子们睡在哪儿?

迪兹一家星期一会来这儿,然后待到星期五,所以我们最后会有一个热闹的收场。他们带了伊莎贝拉[25]和一位成年的孩子来,而且星期四还会参加坎特伯雷的舞会。我会很高兴见到他们的。我想我和迪兹太太一定会颇为理性地聊一聊。

因为我写得太频繁了,所以爱德华就没给亨利写信。愿上帝保佑你。再见到你我一定非常开心。在今天这个日子,我要祝你长命百岁。可怜的霍华德伯爵[26]。他哭得真够惨的!

你真诚的,J. A.

奥斯汀小姐

注释:

[1]索非亚公主的生日,乔治三世的第五位女儿。

[2]玛妮:应该是玛丽安,爱德华·奥斯汀-奈特的女儿。

[3]老布里奇斯夫人。

[4]帕里医生。

[5]莱斯特广场里亨利·阿斯顿·巴克的全景图。奥格尔先生可能是老板的朋友所以免费了,因为按理每幅画收1先令。画作定期会更换,保证观众一致饱有兴趣。

[6]就是指哈莉耶特·穆尔。

[7]这里的布里奇斯夫人是多萝西(霍利),是布鲁克·布里奇斯四世爵士的第二任妻子。

[8]霍利小姐:应该是前面多萝西·霍利的妹妹哈莉耶特·霍利。

[9]露西·富特:伦敦银行家约翰·富特的三女儿。

[10]简·奥斯汀已故的朋友勒夫罗伊夫人的妹妹,也就是本·勒夫罗伊的阿姨。

[11]詹姆斯·奥斯汀的女儿安娜和本杰明·罗夫罗伊,两人于1814年11月8日结婚。

[12]“看到这一段我不得不插一句,简·奥斯汀自己的书写是最干净而漂亮的,《苏珊夫人》的那份手稿尤其如此。”(布雷伯恩男爵在编纂信件集时注)(原注)

[13]斯特雷特姆:位于萨里郡,原是伦敦西南5英里处的一座独立村落。赫伯特·希尔牧师在1810到1829年期间是那里的主管牧师。

[14]亨利·奥斯汀的仆人。

[15]泽卡赖亚·柯曾斯在《萨尼特岛一览》中对这间房子是这么描写的:“是一座现代建筑,分主楼和两侧厢房;东厢房有一个极好的图书室;主楼特别是后侧有一些不错的套间,可以从房间里看到绝佳的山色和广阔的土地。”简所在的拥有这些桌椅和火炉的屋子就是在上文提到的“图书室”;“客厅”可能是在门厅的楼上;前面的信中提到的“黄色的房间”应该在它的隔壁。

[16]威廉·古柏:英国诗人和圣诗作者。他是那个时代最受欢迎的诗人之一,通过描绘日常生活和英国乡村场景,改变了18世纪自然诗的方向。在许多方面,他是浪漫主义诗歌的先行者之一。

[17]博斯韦尔《约翰逊的一生》中考布尔写的“一只野兔的墓志铭”。

[18]弗莱彻太太:威廉·弗莱彻的妻子,威廉毕业于都柏林的三一学院,是爱尔兰民事诉讼法院的大法官。

[19]戈尔太太:布鲁克-亨利·布里奇斯太太的妹妹,嫁给了威廉-约翰·戈尔。

[20]卡里克太太:可能杰拉尔德·卡里克太太,她更喜欢《曼斯菲尔德庄园》。

[21]这里简·奥斯汀是想到了乔舒亚·雷诺兹典型的女性肖像画。

[22]范妮·伯尼的儿子。

[23]因为《理智与情感》的第二版是作者自己掏钱印刷的。

[24]多拉·贝斯特:肯特郡奇尔斯顿的乔治·贝斯特的女儿,她嫁给了约瑟夫-乔治·布雷特牧师。

[25]伊莎贝拉:威廉·迪兹的女儿。

[26]霍华德伯爵:可能是理查德·霍华德,第四代也是最后一代埃芬汉伯爵。他是夏洛特王后的秘书和审计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