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封信

乔顿

9月9日

我亲爱的安娜：

你的三册书让我们觉得非常有趣，但是我得大肆评头论足一番，你可能不那么乐意听。福里斯特太太竟然没来由地成了托马斯爵士那种人的房客和近邻，这让我们不太满意。她应当受到某个住在附近的朋友诱导才对。一个女人家带着两个刚刚成年的女儿，在一个街坊安顿下来，举目无亲，唯一认识的一个男士品性还不太好，可像福里斯特太太那样谨慎的人是不太可能让自己陷入如此窘境的。你得记得她非常谨慎，一定不能使她表现得前后矛盾。你可以给她安排一个朋友，让托马斯爵士为了结识她而邀请这个朋友，这样一来我们对她在修道院吃晚饭这件事就没有异议了。否则，若是没有别的人家先来拜访的话，像她这样处境的女人是不太会去那儿的。我很喜欢这个场景本身，也喜欢莱斯莉小姐、安妮夫人和音乐的部分，莱斯莉是个高贵的名字。托马斯·H爵士这个人物你一直处理得很好，我只不过擅自删掉了他那句“我的妈呀！”，这句话太过随便粗鲁，不太能这么用。比起其他地方，你的奶奶觉得福里斯特太太没有早点回访埃杰顿一家这里尤为不妥，他们本该在星期天前拜访牧师寓所的。你描绘了一个十分惬意的地方，但你经常写得过于琐碎，反而不讨喜，你写了太多无关紧要细枝末节。福里斯特太太还不够关心苏珊的健康，苏珊不该在大雨过后就立即外出，还在泥泞中长途跋涉，一位忧心忡忡的母亲是无法忍受这一点的。我非常喜欢你写的苏珊，她甜美可人，想象力丰富，很是可爱。我极为喜爱她现在的样子，但是她对待乔治·R的态度我不甚满意。她起初似乎对他充满爱慕之情，可是这感情最后却荡然无存。她在舞会上困惑极了，却显然对摩根先生满意得不得了，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你正兴致勃勃地集纳人物，好让他们恰好出现在我钟爱的地方。一个村里有三四户人家写起来刚刚好。这些人物都安排得非常好，希望你再多花些功夫充分加以利用。

你眼下正写到故事的重点和动人之处，等女主角长大了可就没那么有趣了，不过我期待接下来的三四册书中还会有许多好玩的内容，但愿你不会因为我的这番评论气恼得不再寄书给我。我们非常喜欢埃杰顿一家，他们家没有蓝色的马裤，也没有公鸡或母鸡^[1]。L. L.先生身上确实没什么迷人之处，但我们也不讨厌他，他中意苏珊这事儿让人欣喜。他妹妹倒是与他截然相反，但蕾切尔这个名字是我忍耐的极限，他们与我原先料想的帕皮伦一家不太一样。最后一章里有关天赋的对话等内容可谓妙趣横生；圣朱利安先生和苏珊两人的谈话都很符合他们的性格，说得也非常精彩。在前几章里，塞西莉亚或许太过严肃善良了点儿，但是纵观全书，她的性情与苏珊形成了鲜明对比，她没什么想象力也很自然。我希望你能让福里斯特太太多点对白，但是要处理好这个人物，还要把她写得有趣一点，一定是件难事。她极富判断力，又举止得体，都没什么发挥的余地，她的经济状况和勃勃野心一定不能写得太过明显。费希尔太太落下的那些文件非常好，人们必然会猜测到什么。希望你写出更多内容时，能有勇气删掉一些前面的内容。梅利什太太的那一章平淡无趣、毫无用处，我可得批评下。其实，我觉得你愈是愿意缩短道利什和牛顿·普赖尔斯^[2]两部分之间的内容就愈好——女孩子不到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不会有人注意的。牛顿·普赖尔斯这个名字真是无与伦比，卡桑德拉姑妈颇懂得其中的精妙之处，弥尔顿为了想到这个名字会不惜任何代价的。那栋小屋不就是从皇家托拉德^[3]那儿弄来的吗？

［以上的内容写于9月9日，但是信还未写完，查尔斯·奥斯汀太太去世的消息就传到了乔顿。她死于难产，孩子也夭折了。她身后留下三个幼女——卡西、哈莉耶特和范妮。直到9月18日简才开始继续写信，内容如下：］（布雷伯恩男爵注）

星期天：

亲爱的安娜，我很庆幸自己在那桩不幸^[4]发生之前就写了这封信。我只是加上一句，奶奶的身体眼下似乎没有因为这一打击而每况愈下。

如果你又写好了一些，我很乐意收下。你写得这么快，因而我特别希望迪格韦德先生会满载你的文稿而归，这可比他所有的啤酒花和羊皮都值钱。

奶奶让我告诉你，她明天就能做好你的鞋，她觉得这双鞋会很好看。你答应过离开村子前要来的，她可是一心想见你，还盼着你能多陪她两天呢。

深爱你的

J·奥斯汀

注释：

[1]蓝色的马裤、公鸡和母鸡：这肯定是个家庭内部笑话，可能指帕皮伦一家。

[2]牛顿·普赖尔斯：住在乔顿附近的牛顿·瓦伦斯和普赖尔斯·迪安两人可能促成了牛顿·普赖尔斯这个名字。

[3]皇家托拉德是威尔特郡的一座小村庄。之所以称为“皇家”，是因为那里有一栋皇家用的狩猎小屋。

[4]不幸：指查尔斯-约翰·奥斯汀的妻子范妮·帕默尔于9月6日去世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