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丹麦有一个美丽的海滨小城叫却格。有一条小溪从城外潺潺流过,向大海奔去,小溪边有几座简陋的花园,夏天时花园里的风景美极了。克努得和约翰妮就生活在这个美丽的小城里,他们是邻居,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两个孩子经常在这棵柳树下一起玩耍,于是便成了好朋友。
一个花园里长着一棵接骨木,另一个花园里生长着一棵老柳树,但两个孩子很喜欢在柳树的下面玩,尽管柳树长在小河旁边,尽管克努得很怕水。克努得经常因为这件事被人讥笑。不过有一次在约翰妮的梦里克努得却成了一个英雄,在梦中克努得为了救约翰妮竟然走进了河里,直到水没过了他的头顶。这让克努得觉得很骄傲。
城里每隔一段日子就有一个集市,集市上会来很多卖各种东西的商人,一个卖姜饼的商人每次来都会寄住在克努得家,克努得的家人自然就能品尝到美味的姜饼,自然也少不了约翰妮的。更棒的是那个小贩很会讲故事,一天晚上他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柜台上陈列着两块姜饼样品,其中一块像一个戴着礼帽的绅士,他有一颗杏仁做的心;另一块全身都是姜末,头上有一枚金色的叶子,像个女孩。时间长了,他们彼此相爱了,但他们都不愿意先说出来,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终于有一天姑娘的身体裂开了,成了两半。姜饼先生的心里难过极了,心想:如果她心里知道我爱她,也许生命会更长久些。
“现在,这两个姜饼都在我手里,故事讲完了。”小贩把那个破裂了的姜饼给了克努得,把那个完整的姜饼给了约翰妮,但是他们谁也不忍心将姜饼吃掉。
第二天,克努得和约翰妮带着姜饼把这个悲伤的故事讲给小伙伴们听。一个孩子趁机把那个破裂的姜饼偷吃掉了,害得大家痛哭了一场。为了不让那个失去恋人的姜饼先生再忍受失去恋人的煎熬,他们把姜饼先生也吃掉了。
后来因为约翰妮的妈妈去世了,她的爸爸在哥本哈根找到了工作,于是决定把家搬到首都哥本哈根去。克努得和约翰妮这两个好朋友不得不分开了。在告别时,两个好朋友都哭了,他们都认为在一起玩耍的时光是最快乐的。看到这个情景,两家的大人说好一年至少通一次信。
约翰妮走后,克努得做了一个鞋匠的徒弟。他常常站在海湾朝哥本哈根的方向凝望。圣诞节前夕,他收到约翰妮的爸爸寄来的一封信,信上说,他们在哥本哈根一切都好,尤其是约翰妮,她凭着一副好嗓子,已经同一个歌剧院签订了演唱合同,并且能自己挣钱了。现在,她寄一块大洋给你们家,请你们喝一杯祝她健康的酒,同时向克努得致以诚挚的问候。
这天以后,克努得的脑子里都是约翰妮的影子,他越来越迫切地希望她成为自己的妻子。他从那个姜饼的故事中得到一个很好的启示,他不能像姜饼先生那样错过自己的爱情。在出徒之后,他就背起行装去哥本哈根谋职了。
一个星期天,克努得穿上手艺人的新装,去拜访约翰妮全家。约翰妮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见到克努得高兴极了。她跟他谈姜饼的故事,为他倒茶、朗诵、唱歌,做这一切时,她是那么自然,那样兴奋,弄得克努得感动得热泪盈眶。约翰妮见状,握着他的手说:“你这么善良,我希望你永远保持这样!”她还邀请他下个星期天再到家里玩。
每天晚上干完活儿后,克努得总要到约翰妮住的地方去,久久地仰望着她家的窗子。每一次他都在心里说:“下个星期天再见到她时,我一定要对她说:‘我爱你,嫁给我吧!’”因为他的心里很清楚:沉默的爱情是不会开花结果的。
星期天到了,克努得兴高采烈地赶到约翰妮家,可是他们全家都要出门。约翰妮对克努得说:“星期三我有一场演出,我会给你一张票,欢迎你到时候来观看。”
星期三克努得果真收到了一张票。晚上,他第一次走进了那么富丽堂皇的剧院,并且看见了舞台上的约翰妮。她打扮得那么美丽动人,她的歌声是那么优美动听。演出完毕,全场的观众都为她欢呼、为她鼓掌,连国王也对她面带微笑。在她的面前,克努得感到自己是那么渺小。“不过,我对她的爱,却是谁也比不上的!”他想,“下一次,我一定要向她表白。”
又一个星期天到了。家里只有约翰妮一个人,克努得觉得这真是表白的大好时机。
她说:“星期五我要去法国,如果我想出名的话,只能这样做!”
顿时,克努得的心好像要破裂了似的。他先是呆呆地愣在那里,终于他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要娶她为妻的爱情誓言。与此同时,他看见约翰妮的脸色变得惨白,并且听见她痛苦地说:“我将永远把你当做我的好哥哥,其他的我什么也不能答应你。”
克努得觉得自己的心在迅速地破碎,他甚至不知道后来约翰妮为他唱了些什么。告辞的时候,约翰妮主动伸出手来,说:“我亲爱的兄长,握一下妹妹的手,就算是告别好吗?”
她说这话时,虽然面带微笑,眼睛里却闪着泪花。她走了,到遥远的法国去了,把克努得的心也带走了。这个年轻的手艺人从此每天除了干活儿,什么也不想做。就这样,熬过了整整一个漫长的冬季。当春天到来的时候,他决定出门远行,他流浪到德国,最后,在纽伦堡定居了。
他在一个作坊里找到了很好的工作,作坊附近有一棵高大的柳树,它垂着嫩绿的枝条,在月光的照耀下很像儿时的那棵老柳树。这棵树又勾起他对约翰妮的强烈思念,他不得不离开这个令他睹物伤怀的地方。他再次流浪,后来到了米兰,找到一位好心肠的老板,他才安顿下来。
在人前他绝口不提约翰妮,他已把悲哀深藏心底——现在,他终于理解那块貌似男子的姜饼上为什么有一颗苦杏仁,因为他已经尝到了那杏仁的苦味。
老板对这个沉默寡言又肯干活儿的青年很好,有一天带他到歌剧院去看表演。当大幕向两边拉开的时候,他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克努得狂喜地叫起来:“哦,约翰妮!哦,约翰妮!”
是的,约翰妮的确就站在舞台上,她戴着金饰和皇冠,穿着丝绸衣裳,唱着那天籁般的歌。所有的人都向她鼓掌,向她送上鲜花。她一遍又一遍地谢幕,向观众致以约翰妮式的微笑。
人们一直簇拥着她的车来到一座豪华的住宅前。当克努得挤到车门口时,约翰妮正好从车上下来,她的面孔因为感动而溢满了甜蜜,但是她居然没有认出克努得。这时,一位体面的绅士走过来挽住她的手,大家都说他是约翰妮的未婚夫。
人群散尽了,克努得仍然傻傻地站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似乎失去了知觉。他决定回到家乡那棵童年的老柳树下。
他带着深深的悲哀,拄着拐杖,背起行囊,沿着马车的车轱辘印一直向家乡的方向走去。他的头有些眩晕,他的脚步开始蹒跚,他觉得自己好像病了,可是他仍然不停地走。
终于,他回到了熟悉的故土,那老柳树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倚着树坐下来,感到很累很累,头慢慢地垂到了胸前。恍惚中,他看见了约翰妮,她还是克努得最后见到她时的那副打扮,她微笑着对他说:“欢迎你,我儿时的伙伴!”
接着,又是那一男一女人形的姜饼来了,他们异口同声地对克努得说:“谢谢你给了我们向对方表白的勇气,我们现在已经订婚啦!”
他们手挽着手向教堂走去,克努得和约翰妮也手挽手向教堂走去。教堂的大门自动打开了,美妙的风琴声也响起来了。
克努得和约翰妮相对跪下,约翰妮那冰冷的泪滴落在他灼热的脸上,于是他从睡梦中醒来了。这时,一阵冰雹从天而降,打在他的脸上。
他喃喃地说:“这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可惜只是一个梦!哦,让我继续做梦吧!”他又闭上了双眼,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天上降了一场雪。人们发现这个坐在老柳树下的手艺人,已经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