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泥土糊成的房子吗?我们的家就是这样的,大理石的门柱,橄榄树枝和桂树枝编成的屋顶。我们房子的附近就耸立着一座峭壁,黑黑的,与它顶上的白云形成强烈的反差。但这儿是德尔菲,是神圣的地方,白雪覆盖黑山,红霞掩映高峰,是的,就是那最高的帕纳萨斯山。
妈妈唱着歌烤着黑面包,家里只有我和妈妈,爸爸出去了。
我们与孤独为伴的几个日夜之后,父亲回家了。我想象着他的礼物,出乎我的意料,他带回来一个女孩。她一无所有,除了头发上的三枚小银币。父亲告诉我们,女孩的父母死于土耳其人之手,那些情节让我整夜做恶梦。父亲受了重伤,妈妈细心地为他包扎着。小女孩的眼神是那样温柔,让我想起母亲的双眸,她就是安娜达西娅,我的妹妹。
她坐在我的腿上,摆弄着我娇艳的野花和鲜艳的羽毛,那是我送给她的。我们去溪边玩耍,在屋檐下午睡,聆听母亲动人的歌声。母亲的歌声里有五颜六色的泪珠,我后来才知道,那里面包含着我的同胞们的悲苦。
后来有一天,来了一伙人,把我的父亲打死了。我们全家人都被送进了监狱。
我不知哭了多久,在监狱里醒来的我发现,这并不比家里糟糕,食物也不比家里难吃。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复活节的时候我们被释放了。
我背着妹妹,扶着生病的母亲,沿着那条长长的路来到海边,海边有一座教堂。
牧师说:“耶稣升起了!”风笛响起,男人们跳起舞,女人们烤着羔羊。我们也坐在火堆旁,接受别人的祝福之吻了。就是那时,我认识了我的朋友——亚夫丹尼德斯。
海边的人们很需要渔网,而我的母亲就会编织它,所以我们住了下来。亚夫丹尼德斯经常开船带我和妹妹出去。夕阳落下,海水映蓝了群山,我躺在船里,和安娜达西娅一起看星星,它们还是那样明亮,和我们在德尔菲看到的一样。有一次,安娜达西娅掉到水里去了,我大叫着,而亚夫丹尼德斯很快把她救上来了,为了处理他们的湿衣服,我们的船一直停在水面上,也为了平静一下刚才惊慌的情绪。我们都明白:安娜达西娅对我们是多么重要。
时间的魔力真是奇妙,它能让小树参天,能让花蕾绽放,也能让人成长。安娜达西娅现在已经是一个美丽的姑娘了。而我,已经为母亲和安娜达西娅的床铺上了我猎的狼皮了。
有一天,亚夫丹尼德斯来了。他长得高大、健壮,皮肤晒成了棕色。他给我们讲他的故事,那太神奇了,让我有点崇拜起他来。
“你懂的真多,讲得也好!”我说。
“记得吗?那个关于结拜兄弟的古老习俗,那才是最棒的故事!我的兄弟,到教堂去吧,像你的父辈那样,安娜达西娅就是我们的证人。”
安娜达西娅羞红了脸,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我的妈妈给了亚夫丹尼德斯一个吻。
山上有一个小教堂,那儿有几棵树,祭台前还挂了一盏银灯。
我们郑重地走进教堂,灿烂的晚霞让它看起来不那么简陋。我们跪在安娜达西娅面前,她看起来像是从希腊神庙里走出来的女神,我们一起祈祷。
“你们愿意同生共死吗?”她问。
“是的。”我们回答。
“任何时候,你们都是彼此的一部分!共渡难关,共享欢乐,分享事业的一切,你们愿意吗?”
“愿意!”我们又回答。
我们的手握在一起,一起接受她的吻,我们再次祈祷。牧师走过来向我们祝福,唱诗班为我们祝颂。友谊永恒!仪式结束了,我发现母亲正在门前抽泣。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那没人知道,兄弟,我被爱神射中了。那简直比我对母亲和你还要强烈。”我说。
“是谁?你爱的人。”亚夫丹尼德斯红着脸问。
“安娜达西娅!”我感觉到他在发抖,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我立刻明白了。我也开始发起抖来,吻了他的额头,我又说:“我没有告诉她,也可能她根本不爱我。我的兄弟,你能够想象,她和我一起长大,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好吧!她属于你!我不能欺骗你,我心里也爱着她。但我要走了,就在明早,等我回来,你们已经结婚了,不是吗?我还有些钱,都是你的,你必须拿去!”他说。
我们默默地下了山,天很黑的时候,才回到家里。母亲不在,安娜达西娅为我们照亮,并悲哀地看着亚夫丹尼德斯。
“我真难过,你就要走了!”她说。
“难过?”他说。我听得出他的痛苦,因为同样的痛苦正扼紧我的喉咙,他握着她的手,说:“我的兄弟深爱着你,而你也爱他,不是吗?”
安娜达西娅失声痛哭,身体不停地发抖。这时,我的世界关闭了,只有安娜达西娅,只有她,我拥抱她,对她说:“我爱你!”
她丢下手里的灯,吻了我。我们的亚夫丹尼德斯的心比那盏灯碎得更快。
他在黎明前就走了,留下了永恒的友情和他所有的积蓄。我的未婚妻安娜达西娅,很快就成了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