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冬青接到地区组织部要来考核干部的通知,正要找曹晓林研究一下怎么接待,怎么配合地区组织部考核组搞好考核,办公室主任小高来报告,考核组已经到了,而且是地委常委、组织部长别大河亲自带队。
元宝市作为比地市低半格又比县高半格的体制,按着干部管理权限,市委书记、市长由省委组织部考核,省委研究任免;其他副职均为正处级干部,由地委组织部考核,地委研究任免。这次元宝换届选举,缺位的市委常委、组织部长人选,差额代表理所当然就由地委派组织部长考核并研究任免。组织部长人选考核后必须向省委组织部汇报,同意后再上会研究,最后要去省委组织部备案。
罗冬青感到奇怪,要是按照党政惯例,考核个组织部长人选,地区要是派个副部长,甚至派党政干部处来个处长或是个“员”,也就够了,来个组织部长,还有党政干部处长和副处长,可见是足够重视了。
饭桌上,别大河顺便传达了地委组织部长与省委组织部的沟通情况:这次元宝市常委班子换届选举,虽然涉及到书记、市长两位省管干部,考虑是刚定位干部,省委组织部根据两位主要领导的情况,就不派人考核了,由地委组织部考核新增成员,一并报省委组织部批复,然后按党代会的要求,履行选举程序。
最后,别大河交代要立即印制两种表,一是印制现有常委民意测验表,分优秀、称职、不称职三栏;二是印制推荐两名常委人选表,包括了差额代表。别大河一再说明,元宝市委呈报的候选人业经地委书记碰头会原则同意,书记会决定,组织上要对推荐人选掌握一下民意,把民意与组织推荐结合一起最后确定,再进行考核,对现有常委评议和推荐人选,均在直属单位副局级以上干部中进行,两名推荐人选要采取海推的方法,评议和海推都是无记名方式进行。考虑通知、印制推荐表时间紧张,明天下午一时三十分准时进行。
别大河在晚饭前要结束的时候说,本应和四位书记单独汇报一下以上安排,你们都在,咱们不开会了,没有意见就这样进行。
这是工作,别说地委组织部,就是省委组织部也是这样,说是商量进行,不过是公式,动身之前就有了行动方案,到了工作地点以后,就像饭店老板给厨师下菜单子一样,让你炒什么菜你就烧火快炒。
计德嘉心里骤然兴奋起来,和罗冬青角逐,尤其这个副局级以上的范围太令他满意了。细算算吧,当县长、市长七年,代理市委书记两年,这代理两年中又加大了提拔干部的力度,把所有空位的、该升格的统统配齐了,哪个副局级以上干部越过了我计德嘉的眼皮底下?再说,那沾亲戚的就不下几十人……罗冬青、罗冬青,来元宝市之后不就是凭点儿文字功夫和嘴片子耍了几次小聪明吗?有人说每次讲话都有热烈的掌声,掌声值多少钱?一响即逝,再说了,官场的掌声,换个名叫做凑热闹,大家坐在一起,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你鼓他也鼓,我计德嘉的掌声刻在元宝人民心里了,我的政绩,这个热热闹闹的市立在元宝大地上了!所说的社会舆论未必虚夸,谁英雄谁好汉,在这次评议中比试比试吧!
自从丽娜逝世以后,计德嘉脑瓜子转速格外快起来了,不用说别的,就光对付秀娜和白华就得一天两个计谋、一天两个心眼儿地哄骗,到现在为止,计德嘉自己也忘了在她俩身上使用了多少计谋,多少心眼,每回都能把她俩稳定住,说服住,又互不露馅,刚一露馅又能巧妙地补上,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心计竟这么多。脑海里像是有个老谋的洞,深算的坑,那里装满着个个锦囊妙计,随用随调遣,信手就拈来。
眼下,暗暗调理好这次考核是头等大事,他陪考核组吃完晚饭,没有回家,到办公室,又悄悄地调来了曹晓林和尤熠光。
“晓林、熠光呀,”计德嘉让他们坐在沙发上,自己双手抱扶压着写字台说,“地委组织部这次考核常委班子换届人选,可是至关重要啊。这你们知道,对于某个人选,在班子主要领导之间,在上级领导之间,要是有些不大统一的时候,民意就是很好的裁判员了。你们俩可都是我心眼子里的人,这你们清楚。关于计划让熠光当常委班子、组织部长人选的事,尽管书记碰头会被否定了,我作为个人服从集体的决定,但是,我有保留个人意见的权利,也有向上级组织反映个人意见的权利。我已经向地委胡晓冬书记反映了个人意见,引起了胡书记的高度重视。因为我们的候选人名单要报省委批复,胡书记很尊重我的意见。已经向省委常委、组织部长稽文斌做了汇报。你们应该知道,胡书记作为一把手,可就不是代表个人意见了,是代表地委的意见,稽部长对胡书记的意见很重视,答复是考核以后,他要亲自听听考核情况的汇报。所以说,这次考核非常重要,非常有学问,重要性你们知道了,学问在哪里?可就值得你们研究了……”他说到这儿站起来,直向曹晓林,语重心长地说:“晓林哪,我知道罗书记来后你的心态。你还年轻,还有前途,我完全可以理解,你知道,我也要再重复一下。原打算是我接市委书记以后,你接任市长,罗书记这一来也落了空。我曾设身处地为你想过,我虽然年纪大了一点儿,可距退休时间还早,年龄不饶人,等那时候你再接班,说不上形势有什么变化不说,你从政的黄金年龄段也就有点儿过了。再说,罗书记是全省地市委书记中最年轻的一个,就是要重用提拔,也得干一届,太长、时间太长,我就觉得你是成熟的瓜了,该摘了,该上市了。”他说到这儿,来回踱起步来,“关于你的使用问题,我也向胡晓冬书记做了汇报。我提议,能不能提拔交流使用?胡书记未置可否,也是说考核考核再研究。从口气来看,对我的建议很有倾斜度。我们应该理解,干部问题这是原则问题,胡书记是不能张嘴就来的……”
两个人听得都很入神。
尤熠光边听边琢磨:老部长酒桌前一命呜呼以后,一时怎就觉得与当这个常委、组织部长没缘了?省里倒是有那棵大树,他不管组织人事,这方面很不会周旋,仿佛罗冬青一只手就遮住了天,怎么就忘了胡书记和计市长的关系呢!罗冬青官大,还是有比他大的,还有管他的嘛!现在有些事情,多半是长官意志,有时候必须用民意做幌子,往往民意的幌子恰恰又是强奸民意。学问在哪里,就是这里,一……;二……
曹晓林边听边判断:罗冬青是省委书记梁威点将派来的。且不说罗冬青来元宝后初露锋芒,已经得到了一部分干部群众的信任,当然,根基还不深,因为他要实施的两个大项目还没有变成现实,有的还在散布是天方夜谭,计市长是想让他选举时不够半数,有没有可能呢?有,可要是搞小动作败露了可就麻烦了。再说,只要罗冬青没什么大的原则性问题,梁书记是不会轻易让罗冬青退出元宝市这个政治舞台的。别看胡书记这么运筹,那么运筹,到了梁威那里,还不是一句话吗……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要谨慎行事,既不能让计市长看出自己是心有小九九,又不能让罗书记看出是死抱计德嘉大腿不放。至于计市长说了提拔交流,他向胡书记谈没谈还是两码事儿,他觉得自己难,难就难在左不是,右不是……
“有一点你们是知道的,”计德嘉把语气变得很重,“这些年来,不管刮来什么风,我计德嘉只要想干,还没有干不成的事情……”
尤熠光说:“计市长,我让卦仙算算怎么样?”
“不行不行!”计德嘉连口否定,“他是什么天意,刁民,满嘴狗屁经!”
曹晓林听着,看着,想着,从罗冬青来元宝市后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在痛苦的思考和寻找中,特别是经过了调查讨论罗冬青挨打,老部长之死,元宝村集体上访,常委班子民主生活会等一系列较大事情,他觉得自己仿佛成熟了,能看透的东西更多了。回顾跟随计市长当秘书、办公室主任、副县长、市委副书记的过程,自己就像个能塑的泥球,计市长愿怎么捏就怎么捏,对他,心实在得就像石滚子一样,没有一点儿空瓤。听了他的讲话,仿佛更成熟了,更明白了,在成熟与明白的无形之中仍然很难离开那条轨迹:“计市长,这些年,你对我的培养和关怀,我是铭记在心里的,从一个普通干部成长为市委副书记,每一步都有计市长的心血。计市长,你放心,一些单位党代表的产生,已经体现了您的意图,比如啤酒厂的王厂长、齐贵山、房小虎,还有林业局局长等等,都已经当选上了代表,在计市长最需要的时候,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计德嘉喜欢听这样的话,希望他所信任的人心里是这么想的,行动上也这么做。他又一反思,曹晓林在民主生活会上的发言,也可以理解,从降调来看,还是靠近自己这一边的,于是突然间又对曹晓林满意起来。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曹晓林今天的话这么露骨,大概是他察觉出了自己内心对人的微妙感觉。不能,不能让他察觉出来,在自己培养的这些干部中,惟一能心领神会自己意图又会办事的还就这么一个。他笑笑说:“晓林,这些年,你没有辜负我对你的培养,对我,不,严格地说,不是对我的工作给予很大支持,而是对党的事业,你呀你呀,不应该把恩德都记在我的账上,还是组织的力量。”他还是要拐弯抹角渗透,来调动曹晓林在这次党代会期间实现自己意图的主观能动性,“比如说,这次考核领导,要通过民意测验,选拔一名成熟的、可以提拔交流的干部,细看看吧,谁呀,就是你呀……这我是向胡晓冬书记汇报过的,胡晓冬书记又向稽部长请示,稽部长表示同意,考核组没明说,已经纳入工作步骤了!”
“所以,这些年,计市长一直在这么说,我一直在想,”曹晓林说,“感谢组织,组织还不是体现在领导身上吗?常听说的是,我是某某领导提拔的,不能忘了人家呀!依我看,过年过节,每个人都有选择地去看对自己有好处的领导,没听说有谁买个锦旗去看看组织的……”
“有意思,有意思。”计德嘉笑笑说,“晓林,熠光,这次考核你俩可一定要持积极再积极、慎重再慎重的行动和态度呀!”
“计市长,有句话我一直闷在心里。”尤熠光说,“罗冬青改变了组织部长人选,要用史永祥,你积极努力还是用我,我理解你的心情,也相信计市长的能量。可你说,罗冬青都以市委名义报地区了,这罗冬青是省委书记梁威派来的,如果他找到梁书记,那梁书记一句话,咱们这通忙不就全泡汤了吗!”
计德嘉也想给他俩解释解释这个问题,但话不好说。他无论如何是不能把严肃的政治问题庸俗化了,主动去谈论领导之间这类深层次问题。可这话要是不说透,打消不了顾虑,他们也就不能放胆、放量地按自己的意图去干。他显出稳重端庄的样子,在他俩面前来来回回踱着步说:“今天就多说一点吧!我说得深层次一点吧!你俩固然很聪明,也在官场多年,还是对官场不了解。我早就熟透了。梁威书记和罗冬青之间不过就是一种普普通通的上下级工作关系。梁书记到清江县视察工作,见罗书记某些方面干得不错,进入了他的良好感觉,之前来过我们这里,觉得这里有发展前途,也可能是下意识的,也可能要在别人面前体现出点人才意识来,就把罗冬青派来了。说穿了,就这么简单。派罗书记来,也是要在实践中考察培养,在用革命的尺码丈量他。革命的尺码是无情的,现在按尺码干事儿是很可怕的,我是尝到滋味的。不信你们走着瞧,罗书记要是有一点闪失,这尺码是不留情的……”
计市长的话像注射器,一下子给尤熠光身上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他站起来说:“计市长,现在官场上干部之间的流行色是个人感情+革命感情,这两种感情凝在一起,地位才能巩固,才能晋升,这改革开放的年代,法制不健全,经济秩序又有些混乱,用你说的那尺码来检验衡量……你所以在元宝市德高望重,能长久站住脚,就是这种个人感情+革命感情的代表性干部,由于革命感情,激发了个人感情。这年头要说没问题的干部不多,要是有了个人感情,工作中有了失误,搀有个人感情去处理,说道说道就过去了;反过来,个人感情有深度了,又加深了革命感情,配合越来越默契,这改革开放年代没这个不行。”
“喂喂喂,不对不对,”计德嘉截断尤熠光的话,“我知道目前这种流行色,但我可不是这种流行色的干部。你俩可不要这么认为,这么认为就是大错特错了。我自己对自己最了解,严格来说,我是属于梁威书记这类干部的,但又稍有区别:对信赖的好干部,一旦有闪失,就让那尺码上的革命感情稍稍倾斜,这叫看大节,看主流。”他有点激动了,终于第一次这样显露,“但是,再倾斜,也不能拿党性、拿原则问题同个人感情做交易。其实,冬青同志毕竟是年轻啊,他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们大概知道,现在干部中反映有多大?咱们且不说那捕风捉影的事儿,说罗书记和白华怎么怎么样了,这纯粹是有意见的人瞎造,罗书记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事情……不过,罗书记也是年轻糊涂啊,你再密切联系群众,再同情贫困职工也不能胆大妄为,对那种盗窃国家财产,像这种电缆线一类的重要生产设施,该抓不抓,该判不判;还有,你再想发展经济,也不能为了向农民倾斜个人感情,就同意毁坏森林,乱砍滥伐呀!那个李迎春,就是靠不住,怎么不给罗书记出点好主意呢?我说过,谁用他谁倒霉……你们要知道这属严惩的犯法行为。你们看报纸看电视了没有,有的地方干部乱砍滥伐还没有这么严重都被撤职了。这也难怪,他工作过的那个清江县一马平川,没有山没有林子,哎……没有经验呀!”他说着放慢脚步,叹口气,“哎,不管怎么样吧,我是个老同志,咱们又是省委交代的全省加速班子建设以老带新的典型单位,他现在心很盛,恐怕说不了他,等适当时候,我再好好和他谈谈。一句话,在一起搭班子是缘分。我这个人,从来都是顾全大局的。”
曹晓林和尤熠光都瞪圆了眼睛。
曹晓林瞪眼睛的刹那,更明白了计市长的心术和战术。心术是暗示自己和尤熠光要多方出击,战术是对罗冬青用男女关系搞臭。刹那间,他的心在战栗,手在微颤。就在这刹那间,他突然发现这位尊贵人物的脸上闪出了阴险可怕的冷光,不知为什么,不知凭什么感觉,计市长说的要通过民意测验选拔一名成熟干部提拔交流,似乎是在愚弄自己,是在用这个来激励自己按他的暗示去冲锋陷阵。在他的印象和记忆里,计市长对别人施尽权术,多是装枪让自己放,多年感恩负重,让干啥就干啥的意识,如今搀上了被愚弄的感觉,使他本来清醒的头脑,有点儿晕晕乎乎了。他眯一下眼睛想清醒清醒,脑子里一下子倏地幻出两幅图画来:
计德嘉躲在市委大院收发室里端着一枝枪,正瞄准着要走进来的罗冬青……
计德嘉牵着一只羊在草原上走着,这羊,怎么竟像自己……
尤熠光瞪圆眼睛的刹那,脑子里产生了一种幻觉。在恍恍惚惚的视线里,他发现计德嘉的脑袋就像自己小时候看到的一本童话里描写的宝葫芦,光芒四射,闪闪发光。从罗冬青奇妙演绎“狸猫换太子”的招法看,计市长可谓料事如神,佩服,佩服!他幕后正导演的这场人事安排,十有八九会成功……跟着他干不白干!
计德嘉从两位得力部下瞪圆的眼睛和异常的表情中,看出了他俩已陷入认真积极的思考中,又故意放低放平稳声音,像是对刚才那露骨的一种暗示的收敛,恢复了他平时严谨的形象和语调:“好了,我不再说了,这次考核组的考核和民意测验一定要齐心协力支持地区的工作,把这次党代会开成一次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好,就这样,没什么说的了,你们都忙去吧!”
两人起身示意,离开了计德嘉的办公室。
尤熠光把齐贵山和房小虎用传呼传到了公安局招待所三楼麻将室。他俩进屋后,尤熠光一拍大腿,从麻将椅上站起来一副忘乎所以的样子:“弟兄们,我这个常委、组织部长又大有希望了……”他得意地拍一下房小虎的肩头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小子能干,不愧是省级劳动模范,要是我成功那天,咱们哥儿几个好好喝一顿,来他个一醉方休……”
“喂……”齐贵山也来了兴趣,猜是这次考核组带来了好消息,一闭眼忽地睁开说,“可别像老部长似的,一下子休过去呀!”
“哈哈哈……”
三人一阵大笑后,尤熠光又拍了一下齐贵山的肩膀说:“只要不休过去,我就给你们个师长旅长干干!”
“尤局长……”房小虎问,“不是说罗冬青推荐史永祥当常委、组织部长吗?他俩是党校同学,还有,都说罗冬青和省委书记梁威的关系挺铁……”
尤熠光没好气地说:“咳,这你就不懂了!我也没必要和你说那么深层次的问题。有一点我算服了,计市长这老爷子太厉害了!有的人手中有权不会用,你看咱这老爷子,当一把手时啪一声能定盘子,现在当了二把手能耍盘子,耍得那盘子滴溜溜转,耍来耍去,就耍成了定盘子!”他伸出一个手指头神秘兮兮地说:“老爷子说了,这次民意测验很重要!”
“我接到通知了,明天下午副局级以上干部画票推荐一名常委、组织部长和一名常委,”齐贵山说,“什么民意测验很重要,我怎么就觉不出重要来呢?不是说,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吗?你看看,咱们市哪些干部是画票画出来的……”
尤熠光不耐烦地说:“别啰唆了,时间宝贵,这政治上机密的事儿有的需要和你们说透,有的不需要和你们说透,时间宝贵,不得浪费。要你们干的事儿我得说透。就这一个晚上的时间,你俩对照全市副局级以上干部的电话号码本,凡是和咱们关系好的,和计市长关系好的,尤其是计市长那些亲亲故故,你俩就在这里,一人把着一台电话。打电话要分清情况,有的可以直言直语,有的含蓄点儿,有的点点计市长的名字,有的点点我的名字,有的还可以说我尤某对他不错,给许点儿小愿……”
房小虎摩拳擦掌:“尤局长,你要当上常委、组织部长就好办了,过两年再弄个副书记,说不定还能混个一把手干干!”
尤熠光友好地一瞪眼睛:“什么叫混个一把手干干呢,讲话不注意政治!”
齐贵山笑笑说:“嗬,真是什么师傅带什么徒弟,未来的尤大部长学会讲政治、讲含蓄了!”
“行了行了,”尤熠光着急地说,“时间宝贵,浪费不得,快行动,再晚,你往人家里打电话就不方便了!”
“最高批示,坚决照办!时间宝贵,浪费不得!这么样吧,”房小虎看看手表说,“就我们两个人不行,我再找三个哥们儿,一共五个人行动,一个人打五十个电话,五个人就五五二百五,有效率百分之六十的话,作为无记名海推就不错了,肯定领先。我的意思是每个电话里面都带许愿或要事后感谢什么的带点儿小郎当。”
尤熠光说:“你小子聪明,就看着办吧!”
“好!”房小虎说,“我再找三个铁哥们儿,今晚就在这里给他来个五鼠闹东京!”
“你别他妈的和我屁郎嘎叽,”尤熠光严肃地板起脸,“画完票以后,还有第二个小战役,就是在公布票之前,还要好好联络联络地区考核组来的六位大臣,听说现在兴这个。他们来时上面有渗透,他们六个要是再站在我这边,那可就成功一半了,民意不可违,考核组的统一意志,否定起来也不那么容易!”
齐贵山仗义地说:“需要币子我出,他们这些小虾米做糖不甜做醋酸呀,你说得对,得维护好……”
“我看应该,联络靠啥,市场经济了,就得靠币子!”房小虎说,“咱们这里差点,计老爷子不干这种事。听说有些地方主事儿说了算的都明码实价,你想从一般干部当副乡长、副局长多少钱,从副的提正的多少钱,送上去就好使!”
“你以为你们搞工程承包呢,明码实价要回扣,送不好怕要送出事儿来!”尤熠光说,“那可就黄瓜菜——全盘凉了!”他想了想说:“我承认市场经济光靠甜言蜜语是联络不出什么感情的,这样吧,每人给他们选一件珍贵的东西,物不大起眼,一打听,价格还挺贵,比如说二万多块钱的金壳手表呀,想想还有什么,临走时表示表示,吃这一口的咱们就礼品+币子,不吃这一口的,就光带礼品,要分开档次,重点是别部长和搞综合考核材料的那小子!”
两人几乎同时点了点头。
尤熠光嘱咐说:“房小虎,钱你先出,就由你去办吧。去时就说我的意思。单兵教练,一个一个送。要是遇到真心拒绝的就别勉强,告诉我,我随意打个招呼,就说你去时我没怎么同意,也好圆个场。”
房小虎一挥手:“没问题,币子我出!”接着唱起来,“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头……”
“哎呀,行啦行啦!”尤熠光说,“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唱个屁!”
房小虎说:“好,马上就行动!”他说着又打电话招来了三个人,五个人开了五个房间把着五部电话忙碌起来。
齐贵山拨通了第一家:“喂,张局长吗……你好,你好,地区来考核组了,明天下午要海推常委、组织部长……噢,咱俩想到一块儿了,我们俩关系是不错,我代表尤局长谢谢你了!”
房小虎也拨通了第一个电话:“喂,马副主任,你提职的事儿我和计市长通话了,过几天我再催催,你就准备请宴吧。我说哥们儿,明天下午地区考核组海推常委、组织部长,你可务必参加会议投尤局长一票……”
……
此时,现代语中那些许愿的、相求的、套近乎的、扯大旗做虎皮的词句在元宝市达到了利用率最高的时刻,它们从公安局招待所五个房间的电话筒里输入,通过纵横交错、密如蛛网的电话线向副局级以上干部家重重叠叠地飞流着,传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