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一清回到家里时,土妮还没回来。他吐了一会儿酒,才感觉好了一些。想想很好笑,自己和马小岗两个人居然一滴不漏地把两瓶白酒给灌到肚子里了。要是搁平常,肯定撂倒一对。但是,今天两个人仍然是“酒酣胸胆尚开张”,都很在状态。这也许就是精神的力量。如果不是马小岗老婆把钥匙忘到屋里,催他回家开门,说不定两个人还要再开一瓶。
土妮开门后看见郭一清在看电视,先把包放在了沙发上,然后就进卫生间冲澡去了。
土妮出来时,真空穿了个超短吊带睡裙,胸前的两团肉颤悠悠的。她自己削了个苹果,边吃边夸张地伸着两条嫩白的腿,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土妮最吸引郭一清的地方就是她性感的唇和修长的腿。她那没有生育过的身体凹凸有致,身材依然保持得很完美。在这一点上,她是有充分自信的。那几年,只要看到土妮这样真空从卫生间出来,郭一清的身体就会血脉贲张,一定会把她抱到床上,战个天翻地覆。可是,现在看到土妮,郭一清竟然没有一丝反应,甚至有一种厌恶。那片曾经属于自己专有的领地,是不是也有其他男人耕耘过?也许性与情是相伴而生的,没有了感情,也就谈不上所谓的性福。那些平时只知道在洗浴中心或发廊等色情场所寻欢买性的人,顶多是动物性的,谈不上人性。
在酒精的刺激下,郭一清两眼盯着电视,看的不知是电视剧还是新闻。土妮把苹果嚼得嘎巴嘎巴的,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荧屏,但也看得一塌糊涂,连动手换频道的欲望都没有。
这样的冷战让郭一清感到毛骨悚然,心寒如冰。
土妮首先投降,开口说:“今天,卢划乡发生了一起车祸,开车的是一个刚提拔的乡长,车里还有一个女的,两个人都死了。乡长的媳妇到现场一看这种情形,一句话也没说,扭头就走。我希望在我离婚前,别看到这样的场景。”
郭一清对土妮这么恶毒的诅咒和示威性的表白没有感到愤怒,说:“首先祝贺你即将成为别人的新娘,你快要解脱了。不过,我也不会以那样残酷的方式告别人生。”
土妮仍然不文不火地说:“什么时候有空,咱们把手续办了。不过,在我离婚前,咱们先分居,请允许我先借居在这儿。”
郭一清知道这房子是自己单位的公房,土妮也搬不走,故意捅了一刀,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嘛!我不会那么绝情,你把房子收归自己的名下,我也没意见。对外我还会把你摆在前面,说你上得庭堂进得厨房,是典型的贤妻良母。我会一直祈祷你一生平安。如果你不幸也遭遇了跟那位乡长一样的车祸,我会哭死的。”
土妮毫不在乎郭一清的冷嘲热讽,说:“我有一句话想问你,当初你为什么要娶我?”
郭一清想起当初门不当户不对的恋爱,心一横,说:“你记得我曾教你看过施耐庵的《水浒传》,上面有四句话,叫‘慌不择路、饥不择食、寒不择衣、贫不择妻’,我都占全了。你是根正苗红的城里人,我不过是乡下飞出来的一只金凤凰,高攀了。”
“我完全理解你了,臭粪烘出来的大葱再好吃,但依然带有大粪的味道。”土妮说话的语调很平,与她一贯张扬的风格不同,但那种尖酸更老道了。释放完压抑的激愤情绪后,土妮进屋关上了门。
郭一清也释然了,甚至有一种快感,晚上睡得很熟,连一个梦都没做。
早上醒来,郭一清洗漱后,到楼下去喝豆腐汤。
三楼的胖姐正在花园里遛狗,看到郭一清,非常怪异地问:“这些日子不见,你们家可买新车了?”
郭一清稍微迟疑了一下,问道:“什么新车?”
胖姐手一指停在消防通道旁边的一辆红颜色的车,说:“就是你们家土妮开的那辆。哟,好漂亮啊,恐怕得二十来万吧?”
郭一清立马打掩护,说:“她整天得进货,没辆车也不行啊!”
胖姐提醒说:“小心孩子们给划了。这院里的孩子见了红色,跟见了门神一样,整天往那车上爬。”
狗把胖姐带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郭一清赶紧扶住她,恶毒攻击道:“小心闪了腰,摔骨折了。”
早上喝豆腐汤的人很多。郭一清老老实实地排了一会儿队,才拿到汤票和馍票,然后就习惯性地坐了下来。以前,内弟土学亮曾说过姐姐买了一辆新车,但土妮一直说是借别人的。也许真是她自己挣钱买的,也许是哪个有钱的男人送的。本来经过昨天晚上的谈判,郭一清心里已无牵无挂了,但这辆车又让他心里像吃了苍蝇似的难受。
豆腐汤店的小伙计把郭一清买的馍送到他桌子上时,郭一清还在傻傻地问:“汤怎么还不上来?”
小伙计用手一指盛汤的窗口,说:“都是自己端的。”郭一清这才醒悟过来,赶紧去交票端汤。
这家的豆腐汤是老字号的,郭一清以前也吃过,但今天的味道好像不太正宗,也不知是主厨的手艺逊色了,还是自己的胃口变了。唉,就这么对付吧,只要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有这些小店真好,家里做不做饭都行。换句话说,有没有媳妇都一样。
郭一清用筷子捞了一会儿豆腐后,就开始往汤里泡馍。刚吃了几嘴泡馍,苗不居打电话让他到办公室一趟,好像很急的样子。他彻底没有了食欲,把碗一推就走了。这也是他多年干办公室工作落下的一个病根,那就是只要任务压身,可以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这要追溯到在发改委办公室的时候了,不过于今为烈。